債

媽媽，我欠你的債!

在我的家里，父親是個沉默少語的老實人，脾氣有點倔，稍有不順心就會大發(fā)雷霆。我的母親卻有女人與生俱來的“小算盤”，每天都會為哪里打折、哪里搞活動，以及家里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操勞著。面對一個寡言而執(zhí)拗的丈夫和繁重的工作、家務(wù)，她還要照顧我，就算忍著心痛打我罵我，也要逼我吃下苦口卻很營養(yǎng)的菜。

歲月的滄桑在母親的臉上毫不留情地刻下了印記，然而母親從來不曾管它。任憑那些印記肆無忌憚地吞噬她曾經(jīng)如花似玉的臉。

父母經(jīng)常在飯桌上吵架。父親有時一句不滿，便引來母親十句反駁；父親狠狠地拍了桌子，母親便尖著嗓子喊道：“你踐什么踐?!”……久而久之，我也感覺到在這樣口水飛濺的飯桌上吃飯，再美味的飯菜也會變得苦澀。

我始終不知道父母經(jīng)常吵鬧的原因。

那天，母親不小心把西紅柿蛋湯做咸了，父親接連譏諷道：“今天鹽不要錢……”母親沒有反駁，而是默默地，好像沒有聽見似的夾了一塊肉放進嘴里，只是眼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然后繼續(xù)吃飯。父親沒在意，隨便扒了幾口飯，上班去了。我在一邊喝湯，聽著父親下樓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這時候，母親狠狠地摔下筷子，沖著父親的關(guān)門聲咒罵著。我抬頭望著母親，她眼里的怨氣在空氣中蔓延開來。母親發(fā)現(xiàn)我在看她，便停止了咒罵，苦笑著拍著我的頭問：“你小子在看什么?”我剛想回答，母親突然又罵了一句：“不知好歹，百事不管，掃把倒了都不扶一下，老子為了這個家那么累，還嫌我做菜不好吃，有本事你別回來吃啊!!”我想說的話被活活咽下，那感覺真別扭。

母親收起碗筷，到廚房洗碗去了。碗筷清脆的碰撞聲夾雜著母親模模糊糊哭罵的聲音：“跟他在一起，倒霉透了，他想離，我又怕娃娃沒有媽：如果哪天硬是分居了，娃娃中午、晚上吃飯就到我這里來。”

我趴在飯桌上，欲哭無淚。我想：“為什么要為了我有一個完整的家而埋葬你個人的幸福?這樣，我不是欠了你的債嗎?”

父母親仍然三天兩頭地吵鬧，吵一次，就增加一層我對母親的負債感。我想有一個完整的家，可這些債，我怎么能還清呢?

點評

同樣是寫母愛的文章，本文卻顯得格外沉重。作者毫不諱言母親的怨恨，哭罵，吵鬧，詛咒，生活的常態(tài)在作者筆下一一呈現(xiàn)，母愛背后的苦澀在口水飛濺中日勝一日。生活中需要愛，但生活中不只有愛，欲哭無淚的作者在文末發(fā)出疑問，可是，誰能替他解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