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姐任晶曄是一位俄籍華人。她是我姐夫的姨表妹,以前我們并不相識。上世紀80年代,我調到北京工作以后,經過姐夫、姐姐的引見,與她、特別是與她的母親王一有了較多交往。在接觸中,我逐漸了解到她的一家以及她的父輩們革命而坎坷的經歷,使我深受震撼和教育,感慨良多,不由得對這個“國際共產主義大家庭”,產生了崇敬之情,同時也萌發了同情之心。
父母親去蘇俄求真理坎坷廿五載
說到任晶曄,要了解她、認識她,就必須從她的父母親的情況說起。她的父親任岳、母親王一,都是中國共產黨的早期黨員,是久經考驗的老一輩革命家。為了國際共產主義事業和中國人民的美好未來,他們長期奮戰在異域,作出了平凡而特殊的貢獻,然而吃的苦、遭的罪也不亞于在國內的戰爭年代。
2001年12月27日《人民日報》發布“王一同志逝世”的消息稱,原第二機械工業部原子能研究所職工醫院院長王一同志(享受部長級醫療待遇),因病于11月11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2歲。報道說,胡錦濤、曾慶紅等領導同志以不同方式對王一同志逝世表示哀悼,對其家屬表示慰問。報道還配發有王一的正面照片一幅。這位老革命家王一就是任晶曄的母親。
王一是湖北省荊門縣(現為地級市)人,1909年5月出生在一戶貧苦人家,1926年參加革命,1927年3月加入中國共產黨,介紹人之一就是被譽為“中國婦女運動先驅”的向警予。1927年,蔣介石叛變革命后,中共中央為保存革命力量,于同年10月將一批有革命斗爭經歷的黨員,秘密送往蘇聯莫斯科“中國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學習(簡稱“中山大學”)。在這批干部中就有王一,還有后來成為王一終生伴侶的任岳。任岳就是任晶曄的父親。
任岳,1903年生,湖南省長沙市望城縣清港鎮人,1920年加入社會主義青年團,1921年8月,與任弼時、肖勁光等人一起赴蘇聯“東方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簡稱“東方大學”)學習。1923年4月,經陳延年、任弼時介紹,由社會主義青年團員轉為中國共產黨正式黨員。1924年任岳回國后被黨中央派往安源等地從事工人運動,后又到國民革命軍總部。擔任以鮑羅廷為首的蘇聯顧問的秘書兼翻譯,參加了北伐戰爭。
這次任岳到蘇聯學習是第二次了。他與王一乘坐的是同一趟火車,同車的還有一大批被中共中央派到莫斯科去學習的黨員干部,約有100多人。在車上,作為先行者的任岳,主動地向大家介紹前次赴蘇學習情況、十月革命歷史、俄羅斯風土人情,大家還爭著要他教唱革命歌曲,學習俄語單詞。通過這些活動,任岳和王一相互有了初步接觸和了解。在十幾天的行程中,任岳像大哥哥一樣關心和照顧著王一,她的內心萌發了對任岳的感激之情。
到莫斯科后,王一分配到中山大學學習,任岳先是在中山大學教員班做翻譯工作,后被送到軍事院校學習軍事。按照聯共(布)的規定,他們要轉為蘇聯公民和聯共黨員,每人都要取一個俄文名字。
在莫斯科學習中,王一和任岳經常有聯系,任岳給了她很多幫助。通過對共同事業的追求,兩人從相識、相知到相愛,感情得到了升華,最終走進婚姻的殿堂。在中山大學結為伉儷。
在中山大學學習期間。王一經歷了錯綜復雜的政治紛爭。當時在中山大學入黨不久的王明,在校長米夫的庇護下,攫取了校黨支部局的領導權。他以“百分之百布爾什么維克”自居,打擊持有不同意見的同志,并借聯共(布)“反托”之機,逮捕、關押、流放大批同學。任岳、王一等10余人被發配到西伯利亞,在伊爾庫次克邊疆斯列金斯克州沙河托馬金礦場擔任工人指導員。
這時的蘇聯,取得十月革命勝利不久,急需恢復國民經濟,鞏固新生的蘇維埃政權。金礦場的工人多為黑龍江南岸越境而來的中國破產農民和城鎮苦力。工人指導員的任務。就是要通過工作激發他們的積極性,提高勞動生產率。任岳和王一不顧零下三四十度的嚴寒,不怕生活條件的艱苦,下礦井,到住地,耐心細致地做思想工作,組織工人學習政治和文化,參加各種文娛活動,提高了他們對生活的信心和生產積極性,同時還培養出一批工人干部。工人指導員的工作是有成績的。
1935年5月至1937年秋,任岳、王一夫婦等25人,又被聯共中央和蘇聯政府派往新疆,幫助軍閥盛世才開展建設新疆的工作。20世紀30年代,盛世才控制了新疆軍政大權,他出于鞏固自身權力的需要,一度實行親蘇親共政策。在派往新疆的同志當中,有早期中國共產黨人俞秀松(化名王壽成),他被盛世才委任為新疆民眾反帝聯合會秘書長、新疆學院院長、《反帝戰線》主編等職。盛世才的胞妹盛世同追求革命,還和俞秀松結為夫婦。任岳到新疆后化名劉賢臣,擔任省公安管理處副處長,王一化名高秀影,擔任新疆婦女協會副委員長、新疆女子中學小學部主任兼師范班的物理教師。這批同志為新疆的穩定與發展做了大量開創性的工作。后來盛世才又玩弄反革命兩面手法,投靠蔣介石,對共產黨人進行迫害、驅趕、甚至殺害。被送回蘇聯后的俞秀松。被扣以“托派”罪名殺害了。
任岳、王一從新疆回到莫斯科,遭受審查8個月之久后,再次被分配到伊爾庫次克,但黨證卻被扣在了莫斯科。他們到伊爾庫次克后,因無黨證,當地黨組織不承認他們是黨員,也不負責分配工作。他們一家立即陷入窘境,生活都成了問題。任岳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工廠食堂當管理員,王一為減輕家中負擔,有幸考入伊爾庫次克醫科大學,依靠助學金生活。
任岳、王一當初到莫斯科時,按當時聯共的規定,中共黨員一律轉為聯共候補黨員,而從資本主義國家來的黨員則轉為正式黨員。令人不解的是,任岳、王一第一次到伊爾庫次克工作后,已按照聯共繁瑣而苛刻的規定,履行手續轉為正式黨員了,但后來聯共中央又說這不合法。稱他們仍為候補黨員,并且告知戰時暫停辦理轉正,留待戰后處理。他們雖然多次向聯共中央申訴,并直接上書斯大林,但始終沒有結果。直到1945年反法西斯戰爭勝利后,幾經周折,兩人才轉為正式黨員。任岳、王一都是中國共產黨早期的正式黨員,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們到蘇聯后,卻當了18年的聯共候補黨員,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1952年,經蘇共中央和中共中央協商,在蘇聯學習、工作達25年之久的任岳、王一夫婦,終于回到了日日思戀的祖國。當年的老同學、老戰友蕭勁光、帥孟奇親切而熱情地迎接了他們。任岳被分配到公安部任辦公廳副主任。王一被分配到衛生部北京醫院工作。不幸的是,任岳終因積勞成疾,猝發心肌梗塞,于1954年5月去世,年僅51歲。后來,王一以她深厚的醫學知識和精湛技術,成為一名核防護醫學專家,為祖國的國防建設和醫療衛生事業作出了應有的貢獻。
丈夫返印尼遇政變獻出生命
任晶曄于1931年10月23日出生于蘇聯伊爾庫次克,她的父母親到新疆工作后,不到4歲的她留在了莫斯科國際幼兒園。父母親1938年從新疆回到莫斯科時,全家才得以團聚,后又返回伊爾庫次克,這已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快要爆發前夕的事了。
任晶曄是在伊爾庫次克上的小學、中學、大學,先后達15年之久。1954年10月,她大學畢業后返回中國。因為她學的是地圖系測繪專業,回國后先分配在軍事測繪總局工作。一年多后調到國家測繪總局研究所工作。1955年1月,組織上將她送到北京大學學習中文。當時正好印尼共秘密派遣一批青年黨員到中國來培養,在北京大學單獨編成一個班,學習中文和政治。這是印尼獨立后派到中國來的第一批留學生。從蘇聯歸來的任晶曄也插到這個班學習。
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共同的學習中,正值青春年華的任晶曄,和同班的印尼共產黨員蘇巴爾曼,相互產生了愛慕之情。他們常在北大校園里漫步談論學習,在著名的未名湖畔探討人生,有時也一起去皇家園林頤和園欣賞旖旎風光。有趣的是,一個不懂俄語,一個不會印尼語。他們兩人就用剛剛學會的中文輔以英語,連說帶比劃,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就這樣,他們的愛情火花越燒越旺了。
蘇巴爾曼,1929年4月14日出生于印度尼西亞的馬蘭市,父親是一個小鞋店的老板。蘇巴爾曼12歲時就離開家,投入到印尼反對殖民統治、爭取民族獨立的斗爭中。他加入了印尼共產黨,參加過武裝斗爭。1945年印尼人民掀起“八月革命”高潮。蘇加諾和哈達于8月17日簽署《印尼獨立宣言》,宣布成立印度尼西亞共和國,蘇加諾當選第一任總統。在慶典上,蘇巴爾曼作為對爭取印尼民族獨立作出貢獻者的光榮代表,被選為4名升旗手之一,親自參加升起了印度尼西亞共和國的第一面國旗。對蘇巴爾曼來說,這是無尚光榮、終身難忘的大喜事。
蘇巴爾曼來中國之前,本來有條件到美國去留學的,但作為共產黨員的他,卻選擇了共產黨取得政權后的中國。他認為,在中國學到的東西對印尼會更有借鑒意義。
1955年蘇巴爾曼來到北京后,先在北京大學學了兩年中文,接著又到北京醫學院學習一年,然后又轉到人民大學,攻讀政治經濟專業,并考上研究生。蘇巴爾曼在北京學習長達10年之久。與蘇巴爾曼一起到中國來學習的,還有蘇高左、蘇里坡多、蘇哈爾帝、莎萊和理德曼等5人。任晶曄和他們也逐漸熟悉了,常有往來。這批印尼留學生在中國的學習、生活十分愉快。印尼共總書記艾地來華訪問時專門接見了他們,鼓勵他們好好學習,回國后更好地服務于人民。一次印尼共和國總統蘇加諾來華訪問,一大批印尼留學生包括蘇巴爾曼、任晶曄在內,都到機場去歡迎,還到人民大會堂參加宴會、舞會。大家載歌載舞。氣氛熱烈,歡快異常。在任晶曄的相冊中留下了當年那美好瞬間的鏡頭。
在任晶曄看來,蘇巴爾曼是印尼共的一名優秀黨員,是堅定的愛國者,有著遠大的理想,知識淵博,口才也很好。他為人正直善良,把個人的一切置之度外,追求的是怎樣才能更好地為人民服務。任晶曄覺得,像蘇巴爾曼這樣的青年正是他理想中的伴侶。蘇巴爾曼也曾向任晶曄表示,他到中國來留學是很幸運的,因為認識了她,并且成為他的妻子。任晶曄和蘇巴爾曼是1959年結婚的,先后生育兩個孩子,女兒叫羅莎·哈爾塔基·蘇巴爾曼兒子叫尤里·哈爾塔基·蘇巴爾曼。
對于任晶曄和蘇巴爾曼之間的婚戀,任晶曄的母親王一開始是不同意的。因為她和丈夫在異國他鄉奔波了大半輩子,吃盡了苦頭,思戀祖國之情是他人難以理解的。如果女兒再和外國人結婚,豈不是又要遠走高飛,重走父輩路,不僅母女難相見,而且在人生的道路上還不知會發生什么事情哩。后來由于女兒的主意已定,女婿又是共產黨員、人品也不錯,她也就只好同意了。
1965年蘇巴爾曼攻讀研究生畢業后,一家4口準備回印尼去。當時印尼駐華大使還接見了他們,并幫助辦好了去印尼的手續。由于蘇巴爾曼已經10多年沒有回國了,所以他乘飛機先行回去作些準備,任晶曄和孩子們也已定好船票,待后出發。當時,準備和任晶曄同行的還有印尼共黨員里德爾曼夫人及其女兒阿蜜。里德爾曼已在北京病逝。
蘇巴爾曼是1965年8月走的。不久,任晶曄就收到了他的來信,告知他已在雅加達見到了自己的哥哥。他哥哥一家,還有許多親友,都非常歡迎這位在俄羅斯長大的中國姑娘嫁到印尼來,并且熱情地為他們準備了新居。一股喜悅之情涌上了任晶曄的心頭。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沒有想到的是,這年9月,印尼發生了“九·三○”事件,蘇哈托攫取了印尼開國總統蘇加諾的權力,登上總統寶座,推行強權政治,殺害了包括印尼共總書記艾地在內的大批共產黨員、進步人士和無以數計的華僑華人。這次大屠殺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嚴重的大屠殺之一。
從“九·三○”事件后,任晶曄就和蘇巴爾曼失去了聯系,雖托人多方查找,但始終沒有得到丈夫的音信。任晶曄聽說,政變發生后,有人看到蘇巴爾曼同一群大學生在一起,很可能他被安排在雅加達哪所大學當老師。也有傳說,蘇巴爾曼回國后當了印尼共中央黨校校長,政變時犧牲了。還有的說,蘇巴爾曼到鄉下打游擊去了。這些信息都始終無法得到證實。
40多年過去了,任晶曄已過古稀之年,孩子們也已成年。她對蘇巴爾曼的感情,并未因時間的流失而有任何減弱,她仍然時時刻刻想念著他:蘇巴爾曼回國后的命運到底如何,是否還活著?是否去世了?什么時間、什么地點、怎樣犧牲的?當然,這些問題僅靠思念是得不到答案的。她曾準備向印尼駐中國大使館寫信,請求幫助查找蘇巴爾曼的相關信息,信都寫好了,但仔細一想,數十年前的事情,歷史幾經曲折變化,自己又是俄籍華人,牽涉到三個國家,恐怕難以查清,最后只好在嘆息聲中作罷!
在中國“文革”中受歧視
“文革”前半期,任晶曄是在中國度過的。本來,任晶曄一家,是一個光榮的“國際共產主義大家庭”,是中共、蘇共和印(尼)共三黨歷史上都值得書寫的感人故事。然而在中國的“文革”中,它卻變成了“修正主義”家庭,不僅王一、任晶曄有“蘇修”之嫌,就是那位印尼共產黨員蘇巴爾曼的真實身份也是值得懷疑的。
于是,年過花甲的王一被送到湖北沙洋干校去蹲牛棚,參加體力勞動,身體健康狀況受到很大損害。任晶曄因保留雙重國籍不便過頭處置,就將她下放到武漢測繪學院。名為調動,實為趕出北京。任晶曄和母親兩人都到了湖北,兩地相距也不遠,但她們互不知情。任晶曄給母親寫了很多信,但都是泥牛人海無消息,母女二人惟有有朝思暮想、夢中相會而已。
任晶曄雖是中國南方人的后代,但她卻是在西伯利亞出生和長大的,對于素有“火爐”之稱的武漢,氣候實在不適應,生活也很不習慣,特別令她難以忍受的是政治上的歧視,人們見著她表面上還算“客氣”,但她感覺到相互之間總是有“距離”,大概是怕沾上“蘇修”之嫌的緣故吧。她的女兒魯霞(中國名)在武漢上小學,申請參加少先隊,就是得不到批準,弄得小女兒經常眼淚汪汪的。再加上“文革”期間“停課鬧革命”,無事可做,只是有時武漢外事部門派個人來,給他們幾個“老外”讀讀報紙、念念材料。讓他們好好參加“文革”。任晶曄感到這種生活實在沒有意思。后來她終于下了決心,向蘇聯駐華大使館提出返回蘇聯的申請。經蘇聯有關方面批準后,任晶曄于1971年1月返回蘇聯,被安置在她的母校——伊爾庫茨克大學任教。從此,任晶曄一人帶著兩個印尼血統的孩子,開始了在異國他鄉的艱辛日子。
任晶曄的這個決心是難下的,因為她畢竟是個地地道道的炎黃子孫,從小就常聽父母對她講解中華民族的悠久歷史和文化傳統。“蘇武牧羊”的故事給她留下難忘的印象。故事中的“北海”就是她非常熟悉的伊爾庫茨克所在地的貝加爾湖。她的名字之所以叫“晶曄”,也是表明“日日思念中華”之意。更何況她回到中國已有17年,雖然遭遇了“文革”的動亂,但也度過了新中國歷史上美好的“五十年代”。她決定返回蘇聯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在上世紀末,她曾對筆者說過,中國現在搞改革開放是多么的好啊,如果是現在,她是不會要求回蘇聯去的。
奔波中俄兩國艱難渡晚年
進入80年代,任晶曄的母親王一已過古稀之年,身體狀況日益欠佳。她患過癌癥動過手術,又有高血壓、冠心病、糖尿病,后來又耳朵閉眼失明,急需人照顧。而惟一的獨生女任晶曄又遠在伊爾庫次克,鞭長莫及。雖然可以請保姆照顧,但體弱多病的老人身邊怎能沒有一個親人呢?由于任晶曄這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變成了“外國人”,所以她每次到北京居留時間不能超過三個月,時間一到就得“走人”,然后經過再申請、再批準、再返回。這樣,任晶曄只好奔波在伊爾庫次克一北京兩地之間,這不僅耽誤了照顧母親的時間,而且消耗了她很大的精力,同時在經濟上也不堪重負。后來她只好抽時間到在京的俄羅斯商人那里打工,掙點工錢彌補不足。好在經過多年的申請,幾經周折之后,在公安部領導的關懷下,先是將任晶曄在北京的居留時間延長到半年,以后又取得了長期居留權,這樣才使她得以在母親最后的日子里盡了人子之孝。
不幸的是,任晶曄在取得北京長期居留權之后,僅僅一年的時間,她的母親王一就于2001年11月11日離開人世了。想起母親一身的坎坷經歷,任晶嘩悲痛欲絕,然而這也只是無可挽回的事了。母親去世后。胡錦濤同志辦公室打來電話對親屬表示慰問,曾慶紅同志送了花圈。這些都給了任晶曄以安慰和鼓舞。在原子能研究院老干部處的主辦下,任晶曄強忍悲痛,積極配合組織,很快地辦完了母親的喪事。
在辦理母親的喪事過程中,任晶曄遇到了一點困難,那就是母親的喪葬費問題。喪葬費總共花了15000多元,但原子能研究院只發給800元,說這是“統一規定”。但據了解,一些地方機關部局級干部去世后,喪葬費基本上都是實報實銷的,并沒有受這個“統一規定”的限制。后來任晶曄將上述情況向中組部老干部局作了反映。在中組部的協調下,原子能研究院發給了任晶曄1萬元的補助費。
王一生前還有一個住房達標問題至今仍未解決。王一享受的是副部級待遇(醫療待遇按正部級),她的兩處住房一共只有120平米,與副部級干部應享受的住房面積尚差70平米左右。按照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中共中央直屬機關事務管理局的明文規定:“住房未達標的,差額面積由所在單位一次性計發差額補貼。”為此,任晶曄在母親生前和去世后,多次向原子能研究院提出,并到核工業部去反映,希望能按規定的標準增加住房面積或計發差額補貼,但相關同志表示,規定雖是這樣,但他們沒有房,也沒有錢,無法解決。這使得任晶曄感慨萬分,為什么有明確規定的事也不能解決啊!難道這是共產黨應有的作風!她母親去世時。曾有人向她建議:這個問題不解決就不同意火化。但任晶曄沒有這樣做。她認為,父母親為國際共產主義奮斗一輩子,吃盡了苦頭,受了不少委屈,但他們從不提個人要求。她必須以革命老前輩為榜樣,正確處理喪事問題,以慰父母在天之靈。
今年1月22日,筆者又見到了剛從伊爾庫次克來北京處理家庭瑣事的任晶曄。正在向耄耋之年邁進的她,比起前些年來蒼老了許多。我們交談許久,感慨良多。時間又過去了大半年,這個“國際共產主義大家庭”的悲情故事,仍然不時在我腦海中浮現。我衷心祝愿這位歷盡坎坷的善良老人,在今后的兩地奔波中健康愉快地度過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