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兩難蔣士銓

乾隆皇帝曾經五下江南，有一次經過江西鉛山，忽然想起江右名士蔣士銓正好告假在家，于是決定在江西河口鎮游覽幾天，再去福建。特別喜歡吟詩答對的乾隆，一心想難一難這位蔣名士。

乾隆一行商人打扮，從上饒乘商船順流而下，抵達當時江西四大名鎮之一的河口鎮，住在全鎮最大最好的雙喜客店。乾隆立即派人密傳蔣士銓速來河口伴駕。蔣士銓接到皇上的密旨后，火速前往拜見乾隆。

乾隆高興地說：“愛卿，明代宰相費宏是你家鄉人嗎？”蔣士銓答道：“自古以來，鉛山有‘百里三狀元，隔河二宰相’之稱。費宰相的老宅就在河口鎮西郊的費家村。不過費家幾經兵燹早已破落了。”

乾隆說：“斗轉星移，人換物非，這是常理。我倆邊走邊看邊談吧！費宏是明代三朝老臣，他能拒不參與寧王朱宸濠叛亂，為大明江山統一立下了大功，真是難能可貴呀!”

蔣士銓連連點頭道：“費宰相還為家鄉百姓辦了一些好事。開了惠濟渠引鉛山河水，流經河口鎮，灌溉良田數千畝，起了防火抗旱的作用。村民再也不會因無水灌田而爭吵械斗了。老百姓和睦相處，歲歲豐收，所以這一帶地方叫‘民和鄉’……”

乾隆欣喜地說：“鄉民和氣才能生財，百姓和睦才能發達。你的家鄉是個好地方，難怪古人說‘鵝湖山下稻粱肥’!明天愛卿再陪我去看看辛稼軒的故居吧。”

第二天，乾隆和蔣士銓來到南宋著名詞人辛棄疾的故居，游覽了“瓢泉”、“期思”后，乾隆有意稱贊蔣士銓的詩詞成就，夸獎辛棄疾是南宋的忠臣良將。蔣士銓卻默不作聲。他心里想：辛稼軒是南宋愛國詞人，抗金名將。今日的大清是后金的后代，后金又是金人的后代，贊揚辛棄疾，不是贊揚抗金、抗清了嗎？

乾隆揣摩到蔣士銓的心理，但還是要難一難蔣士銓。他說：“愛卿，我倆昨日游民和鄉，今日游稼軒祠，朕有一上聯，請愛卿對出下聯來。”

“請皇上出示上聯。”蔣士銓說。乾隆道：“朕的上聯是‘有民和家鄉才興旺’。”蔣士銓一聽，心想：皇上已經點出昨日游民和鄉，今日游稼軒祠，“民和”一定是要對“稼軒”的。他下聯雖然想好了，但不敢說出來，于是搖搖頭說：“皇上，愚臣對不出這下聯……”

乾隆假裝生氣道：“愛卿今天怎么啦？一是不說話，二是想說又吞吞吐吐，你是江右才子，這么簡單的上聯是一定能對出來的!”

蔣士銓見前后左右無人，立即跪下說：“皇上赦臣無罪，才敢對出下聯……”乾隆一把拉起蔣士銓說：“愛卿無罪，無罪，就是罵朕也無妨。”蔣士銓這才答道：“皇上的上聯是‘有民和家鄉才興旺’，臣對的下聯是‘無稼軒邦國要衰亡’。不知妥否？”

乾隆默吟了三遍：“有民和家鄉才興旺，無稼軒邦國要衰亡。”然后說：“愛卿，你對得好呀，為什么怕朕怪罪于你？”

蔣士銓這才把心里的話對乾隆說了一遍。乾隆聽了哈哈大笑說：“早已改朝換代，時過境遷了。愛卿太多慮了。岳飛、辛稼軒力主抗金是各為其主嘛。”

又一日，乾隆對蔣士銓說：“愛卿，朕在京已聞汝母熟讀經史，能詩善文，為人賢惠，教子頗嚴。朕想見見這位老母親，在愛卿府上吃餐飯如何？”

蔣士銓一聽感到為難，于是說：“皇上能屈駕寒舍，必將使蓬蓽生輝。不過臣家乃竹籬茅舍，清茶淡飯，老母又不愿見人……”

乾隆不高興地說：“朕千里迢迢來到貴縣，想看看你家也不讓，討你一頓飯吃也不給。多少王公大臣請朕去他們家作客，朕還不去呢！朕明日一定要在你家吃百樣的蔬菜、諸多的肉食。你快快去準備吧!”

蔣士銓唯唯諾諾連連說：“是，是!”他回到家里將乾隆要到家中作客吃飯的事稟報了鐘氏老母。鐘氏老夫人把乾隆要吃“百樣蔬菜、諸多肉食”的話仔細思忖一番之后說：“這位皇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在考我母子倆啊!銓兒，你明日叫人上街買幾斤縣里新安土產黑毛豬肉，在后園拔幾棵綠油油的白菜，讓為娘燒給那皇帝爺吃吧。”

蔣士銓不解說：“娘，就兩碗菜行嗎？皇上不是說要吃‘百樣蔬菜、諸多肉食’嗎？”

鐘氏老夫人笑道：“皇上在京城宮里用御膳，一頓也吃不上‘百樣蔬菜，諸多肉食’呀!”她附耳低聲告訴蔣士銓怎樣回皇上的話。蔣士銓微笑點頭，夸老娘親聰慧機靈。

中午時分，乾隆帶一隨從來到蔣士銓的家。蔣士銓先奉香茗，接著請皇上吃飯。乾隆見桌上只有兩大碗菜：一碗是色香味俱佳的紅燒肉，一碗是青翠欲滴的開陽白菜。他暗暗高興，心里想：蔣士銓怎么知道朕要吃這兩樣菜呢？他一邊喝著糯米老酒，一邊吃肉吃白菜，連連說：“酒好，菜更好!不過朕要吃百樣蔬菜，諸多肉食，愛卿怎么只燒這兩碗菜呀？”

蔣士銓不慌不忙地回答：“白菜乃百種蔬菜之王，豬為六畜之首。吃了白菜就等于吃了百樣蔬菜，吃了豬肉就像吃了諸多的飛禽走獸的肉一樣。再說一葷一素乃我老母治家的規矩，她不準奢侈浪費……”

乾隆點頭微笑道：“愛卿說得好，家規更好。朕就以這兩碗菜為題，出一上聯請愛卿對答。這上聯是‘百菜還是白菜好’。”蔣士銓略加思忖，張口對曰：“諸肉要數豬肉鮮。”

乾隆鼓掌大笑：“好一個諸(豬)肉對百(白)菜。愛卿真不愧江右才子也!”

蔣士銓弓身作揖道：“此乃老母指點的。”

乾隆高興地說：“這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了，快請老夫人相見，朕要獎賞于她。”

鐘氏老夫人無奈，只好走上堂來，要行大禮參拜乾隆。乾隆不讓，扶鐘老夫人東邊就座。他褒獎道：“老夫人聰慧過人，知書識禮，勤儉持家，教子有方。此乃國家之幸也。朕尊您為‘大安人’，賞賜你年享錢糧百擔，從縣衙府庫列支，以旌表您治家育子之功。”

(責編 何 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