褲子的悲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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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70年代初重慶城里流行小褲管，男女都穿。小褲管的最大特色是把屁股、大腿都包得緊緊的。如果身材好，臀圓腿長，的確很好看。如今不少牛仔褲就采用了小褲管的格式。高挑的女子這樣繃著，再配一件短衣，走在街上，屁股一扭一扭的，便有不少人盯得忘了腳下的西瓜皮。

小褲管繃得緊，要求布料結實，做工精細。那時，咔嘰布、斜紋布就算最好。要能買到一段“三合一”什么的，就得天天到解放碑去轉。若運氣好，力氣也大，可以擠回一條褲子的料來。那時縫紉工藝落后，尚未出現包縫的工藝。于是，穿小褲管的人必須時時提醒自己，不要貿然下蹲。某日，一女子掉了5分錢的“銀角角”，幾蹦幾跳，落到路邊的溝里去了。她舍不得，又不敢蹲下去撿。試了幾次，好不容易蹲下去了，哪知腳一滑，“吱——”的一聲，糟糕，小褲管的線縫繃裂了！她捂著臉蹲在那兒站不起來，哭得傷心，周圍立馬圍了一大堆看“(火巴)和”的人。

沒過多久，小褲管就被定為奇裝異服，納入“封資修”范疇，劃進掃蕩之列。知青從農村招進工廠，領導反復叮囑，不準穿小褲管。有人穿到車間，被領導攔住，趕回去換上大褲管，還必須寫檢查。于是只有下班時穿，穿到大街上去“毛操”一回。正值“文革”時期，街上常有“群?！保础叭罕妼Ｕ藛T”）巡邏。碰上討厭的，也會攔住你，輕則教訓一頓，重則扣留，叫你單位領導來領人。有一次，不知是上面出了文件還是發了話，“群專”拿著剪刀，到大街上搜尋，凡褲管小于6寸的，一律拉住剪開。一對男女不服，與“群?！睜幊称饋?，挨得更慘，那褲管被剪成條條，成了在風中飛舞的草裙。

但小褲管還是不能絕跡，依舊頑強地堅持，而且有了蔓延之勢。我們廠的軍代表很是生氣。某日，他把穿小褲管小青年全部弄到操場搞軍訓。每人發一支槍，立正，稍息，向左轉，向右轉，齊步走……然后就是下蹲，舉槍，瞄準……一聲令下，無可奈何，只得下蹲。只聽得“吱——”、“嚓——”、“嘩——”響聲一個接一個，不知多少人的小褲管線縫繃裂了！有哭的，有吼的，有笑的，只有軍代表一臉嚴肅，繼續喊著口令：“向封資修——射擊！”

2

20世紀70年代末，香港電影《生死搏斗》上映后，那男主角穿的大喇叭褲立即流行開來。喇叭褲與小褲管正相反，褲腳特大，至少一尺二寸。畢竟已經開始改革開放了，反對之聲只能見諸報端，雖然也扣上諸如“資產階級”、“精神污染”之類的帽子，但尚未下令禁止。思想解放者也不示弱，撰文予以反擊。有文曰：喇叭褲好，工人穿，動作更靈便；農民穿，更便于下田。下田要挽褲腳，小褲管挽不上來，因而屬于“封資修”；喇叭褲褲腳大，挽到腰部都行，因而屬于“工農兵”。一時，報上爭論得好熱鬧。

我們廠辦有農場，農場要栽秧，有人便穿了一條大喇叭褲去。那條喇叭褲是化纖做的，雖然可以挽到大腿根，可一下田，略一抖動，就往下掉。再挽，還下掉。掉進田里，濕了不說，糊起泥巴不說，還將那已經栽好的秧苗掃蕩，浮起來一大片。沒辦法，只好找根繩子把褲腳套起，掛在肩上，堅持把秧栽完。

喇叭褲不僅褲腳要大，而且要長，要蓋住鞋尖，制造出“一雙小腳”的意境。褲腳一長，就要在地上掃來掃去。某家三口，夫妻小兒均穿大喇叭褲，令老媽氣憤：“你們這樣掃來掃去，把屋都弄臟了?！闭f著，去拿掃把。小兒見狀，上前搶過掃把。于是，掃把將垃圾灰塵掃向外，那褲腳又掃向里；掃把掃向左，褲腳掃向右；掃了半天，竟越掃越亂。小兒無耐心，丟開掃把，伸手找婆婆要工錢。婆婆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罵道：“哪個發明的這掃把褲子喲，真該槍斃！”

（責編 何 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