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一雙纖纖柔荑捧幾根附了咒語的銀針,上下翻飛地編織一件背心。
西北風兀自吹著,而我讓雙手徑自忙活,心思卻婉轉,那轉來轉去的毛線仿佛我彎彎曲曲、綿綿軟軟的情思,心暖身便暖,仿佛要織進綺旎的夢幻,那一刻,不知疲倦。心事密,便選了最細的線,盼望那細細的、密密的針腳,每一針、每一行,都在言說那想說但不可說的意。手在織,心思卻活絡,想著那個帥帥的男孩,遇見他的那一刻,陽光都灑在他身上,像是開滿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那一刻便覺,我在佛前求了那五百年有了結果,他在我面前,撒嬌,傾吐,像個孩子,我縱容他,他說我是他的朋友,一生一世的,我常常若有所思地看他,而他不知我在想什么。
見他,需要坐一夜的火車。
我把背心帶給他,他高興地在身上比劃:“妖,是送我的嗎?”“妖,是你買的吧?”我不語,背心不太合適,畢竟我只是憑意象織出,我帶回,他興高采烈地送我到車站,他走了,卻看不到背后那個女子眼里的依戀。
不久,背心改好。
我們相約在一個邊遠的小城相見,我千里驅車去看他。他把背心穿在身上,笑著說:“妖,真好,你看,很配我的西裝哦?!蔽乙廊粺o語,當然會配,他不知道,他的妖有多么細密的心機。
夜晚,我們開車在小城逛,吃小吃、買零食,不亦樂乎。他欣喜他喜歡的女子就在身邊,而我在自己與他最后的相見中,糾纏著最后的狂歡。
然后,分手,他送我,快樂依然,“再見”,“再見”。
他不知道,他以為會再相見,而我卻再也不見,他不會知道,背心是我送他的分手禮物,從此后,兩地相隔,情事都化云煙。
我走了,不敢回頭,怕他看見我眼里的星星點點,怕手會泄露心事,去抱他。多少年后,他還會記得嗎?有這樣一位妖媚的女子,在寒冷的冬天,給了他一生一世的、貼心貼背貼肺的溫暖?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我的心思,如若不愛,便會逢場作戲,如若愛了,便要遠離,最美好的感情便是放手,而我只是私心地放了一件物事在他身上,想纏繞他該忘記的記憶,而心卻在隱隱作痛。從此,不想再見他。
兩年后,情人節,收到信息:“雪,漫天飛舞,所幸,我有一件背心,身不至于冷,夢,一直在繼續,為什么,牽手卻不能?”看著那個在心中默誦過千百遍的號碼,淚如雨下。
想他,心便會痛,便想去織背心,織無數件,織給他,而銀針沒有了咒語。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