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屑“蘭董”們的游戲

如今大眾媒介上始終不缺乏一些喜歡鬧騰的人，比如前一陣子躥出來的“70后蘭董”，很典型的“炒貨”。網絡視頻里一個女子戴著墨鏡，蹺著蘭花指，用一種明顯作假的嗲氣嘲罵“80后”、“90后”的人是“廢物”、“垃圾”，并且炫耀自己的名車、名包和“打高爾夫”、“做SPA”等所謂上流生活方式。視頻刻意而粗陋，絕大多數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拙劣表演。但有意思的是，很多人被激怒了，他們憤憤不平地反擊，孜孜不倦地搜索，據說終于發現這個“蘭董”的真實身份乃一網站小職員。然后呢？大概是心下釋然。

我不禁想起一個故事:一位老人的鄰院附近住著一群孩子，每天喧嘩吵鬧，老人不勝其煩。一天，他把孩子們召集到一起，告訴他們誰吵鬧的聲音最大，誰就能得到最多的糖果。此后他每次都根據孩子們吵鬧的情況給予不同的獎勵。一段時間后，老人突然告訴孩子們:以后不給糖果做獎勵了。結果，孩子們大嚷“不給糖果了憑什么要白費勁”？于是，拒絕吵鬧，而老人也得到了他期望中的清靜。

在社會心理學上，這被稱為“過度理由效應”。小孩子喜歡玩鬧，本是源自其深層的游戲沖動，但設了獎勵以后，獎勵就取代了那種內在沖動成為他們玩鬧的外部動力，即“過度理由”。內在興趣或沖動很難扼制，但外部理由卻很好消除。于是，不給獎勵，孩子就不鬧了。同樣道理，網上像“易燁卿”、“雅閣女”、“90后炫富女”、“70后蘭董”之類的人一路鬧下來樂此不疲，就是受了“獎勵”刺激的緣故，這個獎勵就是大眾持續而過度的關注。他們的舉動已經不是基于其游戲娛樂的原始動因，而是為了更高點擊率與關注度逐漸趨向于“變態找抽型”了。要讓這些“炒貨”安靜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消除令其來勁的“過度理由”，對那些作怪的言論不予理會，頂多當成笑話欣賞。

換個角度看，憤怒聲討一個可笑的對象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你與那個對象在本質上很可能處于同等境界。你原本可以借以娛己，卻反過來被愚弄。我很想知道，如果網友們經過“人肉搜索”發現那個“蘭董”是位貨真價實的億萬富姐，心里又會怎么想？大概是會更抓狂的，因為除了惱怒之外還要加上嫉妒。說到底，我們還是太在乎自己在物質、身份、地位等方面的擁有量，我們還是太把“蘭董”念叨的那些東西當回事兒。保時捷、高爾夫之類被美化為“品質生活”的符號與標簽，在許多人看來都太耀眼了。但很少有人想到，它們之所以能讓擁有者感覺良好，只是因為人們對這些符號充滿了渴欲——富人所能收獲的所謂“幸福”，其實是借助于他人想象實現的附加值。而像“蘭董”之流，恰恰利用了大家過剩的想象與平庸的現實之間的那種矛盾，成功地刺激到了這么多人。網民的怒火中燒，最終使“蘭董”的愚人游戲得以完成。

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努力擺脫人生中那些由財富、地位、身份等構成的“過度理由”，相比于生命本身的趣味和魅力，它們都太外在了。我時時會想起那句話:“人生不是由我們呼吸的次數多少來衡量的，人生取決于我們呼吸時經歷的那些地方和瞬間。”當然，人生更不是由我們擁有的紙幣數量和品牌種類來衡量的，它們都是這個世界上最缺乏個性的東西。我一點兒也不想在這里說教，但我想每個人終究還是應該有這樣的信念:真正值得欣賞的東西，一定是非賣品;需要拼命炫耀的東西，一定沒有內涵;可以珍藏一生的東西，一定是“最后的貼身之物”——那就是你對于生命的燦爛體驗和對于人生的豐沛記憶。

編輯/張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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