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村干部”這一角色是實現國家和村民之間良性互動的關鍵。鄉鎮干部和村民對村干部都有著不同的角色期望和需求,村干部不僅受到當地習慣、禮俗、親情、倫理等因素的制約或約束外,其自身也具有特定的利益訴求,從某種意義上,他們不同于其他的村民但又是村民,實質上承擔科層制的某些功能,形式上又不屬于科層制的成員。因此,探討村干部的角色應從“地方性情理”入手。
關鍵詞:村干部;社會角色;地方性情理
中圖分類號:F325.4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08)011-0071-02
一、鄉土社會情境下的“村干部”
村干部(Village Cadre),有很多不同的指稱,如鄉村精英、當家人、村官等,要明確界定村干部的概念,必須考察與之相聯系兩個概念。一是鄉鎮政府及其官員,位于國家科層制底層的國家機關,負責向村民傳達和落實國家意志、擔負推動地方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重任。另一個重要的概念:村民,他們一般指農戶,農民是村民的集合。其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般村民(這種村民與村干部的人情往來較少,與村干部處于弱關系狀態);“親緣性村民”(即建立在宗族、姻親基礎上的親戚關系或建立在熟人關系上的朋友、同學關系)。
二是村莊精英,他們可能與前兩類村民相重合,或本身就擔任村干部,在村中起著重要的作用。杜贊奇認為,權力的合法性不是由國家的行政命令賦予的,而是建構在文化的網絡基礎之上。文化一詞指的是各種關系與組織中的象征與規范,這些象征和規范包含著宗教、信仰、相互感情、親戚紐帶以及參加組織的眾人所承認并受其約束的是非標準。從中可以看出村莊精英的權威來源于民眾的認可,而非源于國家的行政命令。村莊精英對村干部的權力存在更大的影響,甚至在某些重大議題上,比村干部更具有發言權。
因此,村干部一方面是一種承擔公職的官/干部,從事著農村的經濟、社會等各個方面的管理;另一方面,他們也是一群有利于國家科層制之外的“邊際人”。雖然他們也受到國家科層制最底層鄉鎮干部的影響,辦理政府下達的任務,代表國家,充當其代理人,但卻不屬于國家編制。從某種意義上,他們不同于其他的村民但又是村民,實質上承擔科層制的某些功能,形式上又不屬于科層制的正式成員。他們在一個相對自由的空間內享有公共權威并對其自身的行為進行定義。
二、村干部角色的理論審視
精英理論:賀雪峰認為,村莊精英就是那些掌握村莊優勢資源的人,因為掌握優勢資源,而在村務決定和村莊生活中,具有較一般村民大的影響。他和仝志輝將村莊精英分為兩類:一是體制外的村莊精英,既非體制精英,一類是體制精英,即村支書、村長等。并且他強調村莊治理狀況往往為體制精英和非體制精英的關系狀況決定。
在對中國傳統農村社會的研究中,費孝通以“雙軌政治”強調了紳權,指出中國傳統社會結構的中央集權和地方自治的兩個層面,此外,孔飛力提出了“士紳操縱”說,孫立平提出了“皇權—士紳—小農”三層結構的理論,他們都強調地方精英在國家與民眾的互動關系中發揮的作用。隨后,很多學者認為,隨著新鄉土社會的到來,國家政權深入基層,使基層社會關系結構發生前所未有的變化,它改變了傳統社會角色關系和行動機會——鄉紳的功能被村干部所代替。又隨著村民自治這種國家建制的提出,要求國家政權逐漸退出基層社區,地方權力重新回歸到地方精英的手中。像蘇南華西村的吳仁寶,河南劉莊的史來賀等,就是這樣的典型。王漢生認為,他們實際上就是權力精英,其權力是上級黨政機關正式授予的。這些研究對國家的力量、特別是國家政權的層層行政系統之管治力量,對于鄉村基層的規范作用給予了特別的關注,它甚至成為一個主導性的研究視角。
角色理論:徐勇通過對湖北江漢平原中部楊村的分析,提出了“雙重角色”論,探討了村干部的代理人與當家人的角色。他指出,由于村干部將兩種角色寓為一體,雙重角色的來源不同,對其期待也有差異。政府希望村干部有效貫徹落實政務(即履行好代理人角色),村民希望村干部為其提供良好的服務。因此便不可避免的存在身份上的沖突,并且這種沖突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而愈益突出。特別地,政府要求村干部代理的事務越來越多,并且隨著經濟社會的轉型,一些農村地方基層出現一定程度上的失控,特別是政府對農村管理事務迅速增多,造成“上面一條線,下面一根針”的局面。
以上這些研究,從不同的角度對村干部角色進行的探討,在某些方面給我們以啟迪,但是這些研究多沉湎于“國家—社會”的思維分析框架中,或過于依賴西方學術話語理論模式和方法。對此,本文試圖提出一種新的研究進路,即從地方性情理的角度來進行探討。
三、地方性情理:一種新的研究進路
研究中國的村干部,必須把其放到中國的鄉土社會的現實情境中去,以“文化持有者的內部眼界”來看待村干部。村干部的角色承擔和扮演應該不能僅從“國家—社會”的視角來分析,由于我國鄉土社會的特征,村干部的角色扮演建立在地方性情理基礎和文化基礎之上,他們在扮演角色的時候必定遭遇習慣、風俗、道德、親情、面子及其他地方性知識, 也面臨自身利益和情理的雙重的拷問,其中不可忽視的就是地方性情理的拷問。首先就是來自于雙重的期待和雙重的壓力:即基層鄉鎮干部和村民,代表國家的鄉鎮基層干部和村民對于村干部有著不同的期望和需求,必然會對村干部角色認知產生一定的影響。且村干部本身就處在特定的關系網絡之中,既有權力之網,也有人情之網,還有人倫道德的制約。其次,鄉鎮干部和村民之間,也存在著某種博弈,其結果也必然會影響到村干部的認知和權衡,對其角色扮演也會有很大的影響。最后,村干部作為法人行動者和理性的行動者,也具有一定的利益訴求。他們也面臨著特定的利益拷問。

村干部的選舉,首先就要需要鄉鎮干部的提名或直接任命。當然,鄉鎮干部提名或任命的村干部與村干部自身的水平存在很大關系,但是,鄉鎮干部提名村干部的出發點,可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來進行考慮,從其角度出發,村干部應該與鄉鎮干部站在一條線上,幫助鄉鎮干部對村民進行管理,聽鄉鎮干部的話,而不是與其對著干。因此,許多村干部也許并不具有很高的知識和能力,實際上也不是農村中的“精英分子”,但是,他們“順從”鄉鎮干部的意愿,往往被提名為村干部。
但是,如果所提名或鄉鎮干部任命的村干部不能代表村民的利益,村民就會進行抵制,進行“罷官”。這在當前我國農村時有發生,如若他們無法(多是沒有能力)把鄉鎮人民和提名的村干部罷掉的話,他們就會表現出不合作或消極的合作,而且遇到事情時,他們也多是避開村干部,而是轉而求助村中的那些“長老”、“莊主”之類的村莊能人。
除此之外,作為現實村莊中的一員,村干部在一系列的決策過程中,其同村的親戚(往往是同族的人)、朋友等也會對其產生影響。而且農村較之城市而言,更是一個“熟人社會”,村中的習慣、禮俗等也會對其角色扮演長生諸多的影響,同時,在鄉村中,人們更加看重“面子”,而其面子也來自村民對其的評價、認可和接受等,故此,他們在扮演角色當中,也必然注意“塑造”自身的形象,建立自己的人際關系網絡。
當然,如前所述,村干部作為特定的利益行動者和理性法人,也必然具有自己的各種利益訴求,譬如,經濟利益。但是由于其要處理村莊日常生活中的各種事務,而且還要應付鄉鎮干部的各種“命令”,其工資也比較低下(許多地方是靠村民的集資),因此,在村中的各種利益分配中,他們也面臨著考驗。
所有這些,構成了村干部扮演角色的一種地方性情理?;诖耍覀儗娜齻€角度進行研究,其一,就是從村民一方入手,來探討村民對于村干部角色的期望和需求,并通過日常互動的研究,分析地方性的情理如何影響到他們的角色認知;其二,從鄉鎮干部出發,分析地方基層干部對于村干部的角色界定和要求,村干部在這種關系網絡(更多的是一種權力網)中又是如何認定自己的角色的;其三,從村干部自身的角度來看,在村民和鄉鎮干部的雙重期望和壓力下,以及在自身利益的訴求中,他們如何最終認識和扮演自己的角色。不過在這里最重要的還是村干部的自我認知,村民的期望,鄉村干部的要求,都將是其理性選擇的基礎。而在這里,村干部自我認知的確立,又依賴于鄉鎮干部、村民、習慣、禮俗親情面子等的共同作用這一社會事實以及村干部自身的知識,于是面對中國現今村莊治理方式的多樣化,如富人治村、大學生治村等,選擇何人治村,或說村干部應該扮演怎樣的角色,應該視具體村莊的地方性情理而定。
四、小結
利用我國本土性話語體系的經驗,把地方性情理作為分析村干部的參考背景和分析語境,有利于我們走出“國家—社會”的二元分析格局,擺脫學術界對于西方自治理論與話語模式的嚴重依賴,探索出符合我國國情的鄉村治理模式和理論,且能更好地分析村干部的角色承擔和扮演,從村干部這一角色來透視我國村民自治的現實機制和運作邏輯。
但是,如何利用本土的話語體系,把村干部作為分析我國農村治理和農村經濟體制改革的突破口,探討學界對當前施行的村民自治產生截然不同評價的原因?進一步考慮村干部對基層社會的管治規則和國家的行政管治規則不一致的問題?村干部對國家賦予其的角色是否認同?從地方性情理的角度來進行考察,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嘗試。但是,如何使地方性知識具有普遍的意義,這就要求我們在實踐的過程中,找到一個比較的他者(other),進而展開討論,找到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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