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不止一次地告訴我,我是米粥養大的。我剛生下那會兒,母親遲遲不下奶,沒辦法,只有用米湯喂我。后來,母親有奶了,卻不夠我吃,只好搭配著米湯。米在那時我們生活的北方的礦山。是難得在普通人家的飯桌上看見的,只有逢年過節或是特殊的日子,才會小心翼翼從平時攢下的米袋里挖出一點。混合著玉米榛子做成米飯。
母親人緣好,四鄰們聽說母親奶水不夠。就這家一碗,那家一碗,送米到家里來。據母親講。他們當時抱著我看,唏噓著說,這孩子瘦得可憐,像個小貓似的,看著真讓人心疼。每逢有人家吃米飯,或煮粥時多添點水。先倒出一碗米湯端來。許是因為自小喝著米粥長大的,我這個長在北方的孩子,卻格外地對米親,一直到現在,都極愛喝米粥。
6歲時,我得了一種病毒性很強的傳染病。醫生說,這孩子恐怕救不活了。因為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月里,氧氣瓶都是定量的,無法保證每天都有它來救命。母親不信,給醫生下跪磕頭,求醫生盡力救我。為了感動醫生,她一有空就義務去幫醫院干活,掃廁所,洗床單,什么臟活累活都干,還給醫生的孩子做鞋,織毛衣。醫生被感動了,每次發氧氣瓶,都給我留著。我食欲差,母親又偷偷賣掉她惟一的陪嫁——一對銀耳環。跑到黑市買來米。她衣帶不解,日夜守護在我床頭,一小勺一小勺喂我米湯……我終于活了下來,病好出了院。
18歲時,我回江蘇老家讀書。寄住在姨奶家里。姨奶是菩薩心腸的老人。寒冬里的每個日子,她用江南的米把我一顆游子的心暖得如沐三月的陽光。煤球那時貴。不能多燒。為了能讓我吃上熱乎乎的粥去上學。老人家可真會想辦法。每晚臨睡前,把洗凈的米放進暖水瓶,第二天早晨,打開瓶塞,米的清香直往鼻孔里鉆,綠油油的米粥歡快地唱著歌,嘩嘩地倒進粗瓷碗,就著小咸菜,我美美地能喝下兩大碗。
25歲,我結婚了。他是北方長大的孩子,只愛吃面食,卻愿意陪我喝米粥。那時候,我們很窮。租住在一間20平米的小屋里。冬天,小屋很冷,他會在我趴在桌前看書寫字腳冰涼時。為我送上一碗暖暖的米粥,會抱著我的雙腳入懷,一點點暖熱。有一次,我們玩測試游戲。我笑問,假如只有一碗粥能救我們倆人的命,你會搶著先喝嗎?他也笑,卻目光堅定地說,我會毫不猶豫地給你喝。我突然就哭了。我相信他說的話。相信這個要陪我共度一生的人,能給我一份真愛。
生命里,那些米粥,那些疼我的人,是他們,用善,用愛,溫暖著我歲月里一個又一個寒冬,讓我一路帶著感恩,前行在人生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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