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二十年的兩個故事

2007年的一個秋日，我與好友洪先生、鐘先生、李先生、王先生等一行五人前往某省參觀。

那天，風和日麗，萬里無云，我們的心情極好。由于參觀的地方系著名旅游風景區(qū)，古跡甚多，為了不虛此行，了解得更透徹一些，我們決定請一位臨時導游隨行。在山門的售票處旁邊，已有不少的年輕導游在那里等候著游客的聘請。我們挑了一位眉清目秀、模樣純樸的當?shù)嘏ⅰＥ⒁娢覀兿嘀辛怂樕像R上現(xiàn)出感激之情，辦理了簡單的手續(xù)后，便引領我們上了山。姑娘很擅長與人溝通，“大哥大哥”地叫得我們之間沒有了生分感，很快就和我們熟絡起來，融洽得如同一家人一般，面對一位幽默同伴時不時的捉弄，她會嬌嗔地伸出粉拳做打人狀，自然又惹得大家好一陣開心；而我們五個男人，也就把她當作小妹妹一般。兩個多小時的游覽一眨眼過去，分手時大家竟然有些依依不舍。這時到了吃午飯的時間，而這一帶頗有名氣的“農(nóng)家樂”正是我們參觀和考察的內(nèi)容之一。由于人地生疏，我們向姑娘打聽起來，希望她能提點建議，想不到這位姑娘說：“我家就是開‘農(nóng)家樂’的，就在山下，開車十分鐘就到了，生意可好了，如果你們愿意，我可以帶你們?nèi)ァ！边@等好事，哪有不愿意之理？我們覺得今天的運氣真是好極了，遂歡快地隨姑娘下了山。

姑娘把我們帶進了一家“農(nóng)家樂”，來到一位面目慈祥的婦人面前，向我們介紹說：“這是我媽。”我們那位幽默的同伴俏皮地跟著叫了一聲“媽”，大家轟的一聲笑了，如同一家人般其樂融融。我們肚子也餓了，看見院子里有魚、雞、鴨，還有很多土特產(chǎn)，于是你一言我一語地拼命點菜。菜做得很可口，我們胃口大開，還點了一瓶當?shù)氐拿拙啤Ｓ捎陬H有身處世外桃源之感，大家吃喝得有滋有味，興致高漲……酒足飯飽，時候不早，該打道回府了，于是我們叫結賬。吃飯過程中我們猜測過這頓飯的價錢，我估計是300元，因為吃的都是土特產(chǎn)，當?shù)氐纳钏揭脖容^低。一位同伴說我估價太高，應該是200元左右。拿著單子過來結賬的是一位健碩的男子，我們一看單子，頓時目瞪口呆，單子上清清楚楚寫著2800元！我們開始還以為是弄多了一個零，應該是280元才對，但那男人斬釘截鐵地說，一點沒錯，是2800元！我們的第一個反應是尋找那位姑娘，然而那位姑娘已經(jīng)不知所蹤。經(jīng)驗告訴我，我們進了一家黑店，那姑娘是一個騙子。我們提出跟那男人算細賬。問題出在我們點的兩類不知名的魚，那人說這是當?shù)刈钯F的魚，400多元一斤。我們無話可說，因為我們點菜時根本就沒想到要問價錢——在自己的家鄉(xiāng)吃飯點菜，我們習慣了從來不問價錢的。今天，我們在這位姑娘的誤導下，真把這里當成是自己的家了。這時我們還發(fā)現(xiàn)，在我們與男子爭論的過程中，飯店的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兇神惡煞地盯著我們。我們曾經(jīng)想和他們對峙下去，或者向當?shù)氐南M者委員會舉報等等，但后來還是放棄了。回去的路上，我們憤憤不平，怒氣難消，白白地被人宰了一刀，十分不甘；后來又發(fā)揚阿Q精神，認為花了這么少的錢，買回這么大一個教訓：值！

回家的路還很漫長，大家身心俱疲，在車上昏昏欲睡。我無法入睡，不知怎的，我驀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經(jīng)歷的一件事情。

那是1987年夏天的一個晚上，我跟伍先生、謝先生、夏先生等乘車公干。回來的時候已是深夜，在還有20公里就要到家的時候，由于線路故障，車燈全部熄滅，周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汽車根本無法前行。焦急萬分之下，我們發(fā)現(xiàn)不遠的路邊有一家小飯店，里面的燈還亮著，于是抱著僥幸的心理去敲門。給我們開門的是位四十七八歲的男人，是這間小飯店的老板，我們說明原因，并十分冒昧地提出：希望能借到一支手電筒。其實他拒絕我們的理由很充分，那就是彼此素不相識，憑什么借給我們？然而出乎意料，他爽快地答應了。他從房間里取出一支三節(jié)電筒，并把里面的舊電池退出來，換上了新電池。我們接過電筒，如同接過救命的稻草，說什么也無法表達內(nèi)心的感激之情：“我們明天一定專門過來還電筒！”這位漢子笑了笑沒說話，把我們送出了門，并叮囑要小心開車。因為有了這支電筒，我們順利地回到了家。第二天，我們幾位同事一致認為，人家有情，我們不能無義，有借必須有還，而且一定要請他吃頓飯。于是，中午開車上門去還手電筒。那小飯店老板見到我們，一臉的詫異。因為他根本沒有想到我們會回來還手電筒。我們的守信令他感動不已，非要請我們吃飯，以表謝意。我們無法拗得過他，于是，這頓飯竟然是他請的。

這件事讓我感動了20年。今天的遭遇，不知怎的又讓我想起了它。那位導游姑娘和那位小飯店老板的影子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無法重疊。這相隔20年所親身經(jīng)歷的兩個故事一直困繞著我，令我無法釋懷。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聯(lián)系20年前一起借電筒的那幾位舊友，開展一場尋找那小飯店老板的真情大行動——或許小飯店老板是可以尋回的，然而，當年小飯店老板的美德，如今到哪里尋覓呢？

題 圖：李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