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昭光熱遭遇冷思考

今年新出版的《洪昭光“健康圣經”大顛覆》（以下簡稱《大顛覆》）一書，使持續多年的“洪昭光熱”突然遭遇強勁的“冷思考”：此輪“學術過招”誰是誰非？健康教育及健康科普該不該、能不能有學術爭鳴抑或“商業炒作”？健康教育及健康科普的科學性、權威性該如何把握？面對“顛覆”，有了小康奔健康的百姓又該怎么辦？《健康報》日前就上述問題對相關人士進行了采訪，希望來自不同視角的觀點能幫助廣大讀者作出自己的判斷。

潘朝曦

愿以明月之懷坦然面對爭議

寫本書初衷。一是出于起碼的良知。全民健康關系到民族興旺、強健，有人卻把民眾誤導入健康歧途。我洞察到了問題所在，如果不去過問，就無異于見人誤入深淵卻不加勸阻。二是中華文化主干儒、道、釋三家均涉及養生，不僅是中國養生瑰寶，而且屬于世界養生文化遺產。而流行的“洪書”卻僅是撿了一些洋人的過時貨或已拋棄的垃圾，再加上自己的一些不準確的觀點就風靡起來。我覺得自己有責任和義務去激濁揚清，把優秀的文化傳播給大眾。三是洪著中的一些錯誤十分明顯，有的甚至違反了醫學的基本常識，可我們善良的大眾卻不但不能識別，反而熱追熱捧，這反映了今天民眾總體醫學保健知識極其貧乏。作為醫學工作者，我覺得有必要把我知道的醫學知識普及給大眾。四是堅持學術真理。這是一個學者最起碼的品德，學術上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能一團和氣。洪昭光是名人，名人影響大，錯了就更應指出。當然衡量對錯得有個標準，一個重要的標準就是實踐，實踐還包括大量的科研數據或多數學者的共識。我寫這本書就是希望用數據和事實來批駁謬誤，喚醒步入誤區的人們。

我不贊成洪教授的觀點主要集中在四個方面。一、箴言90%以上是錯的。二、飲食營養觀。三、運動觀。四、心態理念和幸福觀也都是錯誤的。總體上看，我認為他書中除了收集、轉引一些菜譜配方外，基本觀點90%以上是僵化、不準確的，甚至是錯誤的。

洪教授的觀點代表不了西醫。我認為洪教授的健康理念是他個人的錯誤，不是西醫的錯誤，盡管他的書標上了“健康圣經”、“健康寶典”，但仍不能代表西醫的觀念。因為他的好多提法不僅和中醫觀念相悖，而且和西醫的觀念也相悖。例如他書中提到猝死的原因與體位性低血壓處置方法，均與西醫經典理論和教科書等有關此病病因和防治方法相悖。再如營養，他的一些提法，不僅與傳統養生觀相悖，也與國內外一些著名營養學家的提法牴牾。

我為什么在相當大的篇幅中引證來自西醫或現代發達國家的科學研究根據？因為本書是以駁論形式展開的，洪昭光提出的問題來自西醫，我自然要從西醫上去看他說的是否有依據。

洪著當然有積極作用。如果單就洪著本身的學術價值來看，我覺得沒什么積極意義。除此之外的積極意義是有的：首先，洪著發行量很大，人們從鋪天蓋地的“洪”流中，感知到健康被眾人關注，自己也應注重健康，客觀上起到了推動全民關注健康的作用。其次，洪教授能夠熱心于大眾的健康事業，不辭勞苦奔波講學、著書，這種精神值得學習。再者，洪教授作為一名西醫，在學術上沒有中西醫門戶之見，在他的書中還時不時引用中醫觀點，盡管引用不十分準確，但這種能容納不同學術、取各家之長為己所用的學術態度和學術雅量也值得提倡和學習。

關于炒作。《大顛覆》出版近3個月，來自各方面的佳評如潮，問我是否有炒作意圖的，貴報記者還是頭一個。炒作一詞帶有一定貶義。我的書是一本地道的學術科普著作，里邊不僅是對洪著的批判，還有很多大眾尚不了解的醫藥保健新知，如果這也算炒作，那么洪昭光的書幾乎占領全國所有媒體，至今仍宣傳聲浪不減，算不算炒作呢？如果這種澄清誤區、普及養生知識的書也算炒作，我倒希望這樣的書炒作得越大越好，這樣才能達到我普及健康知識的目的。我愿以明月之懷，坦然面對一切理解與不理解的言論。

洪昭光

科學理性對待健康圖書悖論現象

醫學和健康存在悖論現象。生命的復雜性和個體的差異，使得醫學和健康成為當今世界上最復雜、最深奧的科學。一些看似很普通的問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不同的時期有不同的標準，一直難有統一的固定答案，最關鍵的是要對具體情況進行具體分析。比如走路是向前走好還是倒退走好？是早晨鍛煉好還是下午鍛煉好？睡覺是南北向好還是東西向好？菠菜炒豆腐是理想的膳食搭配還是不好的搭配？有人說多吃魚補腦子又預防心臟病，又有人說魚肉含有重金屬，越少吃越好等等。

到底該怎么拿捏不同觀點。我建議從三類論點切入來把握：一是有循證醫學論據的，如國內外一致公認的吸煙導致肺癌、冠心病；高血壓、高血脂造成心腦血管病；肥胖引發代謝綜合征；健康的四大基石等，這些都是可信的。二是沒有任何科學論據的，如雞血療法、紅茶菌療法、喝尿療法等，不但無效，還傷害身體。三是有一些理論根據或臨床實踐，或由相關理論延伸的推測，但又沒有循證醫學論據或嚴格的臨床實踐證實的，則需要根據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比如一天應吃15種食物，還是20種食物？牛奶是早上喝好還是晚上喝好？空腹喝好還是進餐時喝好？是喝熱的好還是涼的好？一天吃一個雞蛋好還是兩天吃一個雞蛋好？食物是生吃營養好還是燉補營養好？這些問題是大量的、復雜的，也是最需要用辯證的觀點、科學的知識，結合不同人的具體情況進行具體分析，同一個人不同時期，不同健康狀態的需求也是不同的。此外，判斷一篇科普作品，還要看看作者的學術水平及經歷，以及是否從事本專業科研教學或臨床實踐等。

健康教育應當提倡嚴肅性、科學性。 健康教育是一個長期的系統的過程，不可能一步到位，存在一些悖論是正常的，也應該允許討論和爭鳴。但是，如果不是全面、辯證、科學和理性地進行研討，而是斷章取義，甚至是以悖謬為論據采用極端的、單純吸引眼球式的炒作，則易造成混亂，令大眾無所適從。健康科普、健康教育關乎人的生命健康，關乎民族整體素質，應當提倡起碼的嚴肅性、科學性。科學界、學術界公認正確的東西，媒體和出版界有責任、有義務堅持和傳播。

媒 體

一“哄”而起 “眾口一詞”

據了解，媒體披露關于《大顛覆》最早的消息，是今年1月16日復旦大學出版社為該書舉辦的新書首發式，“捧場”的有上海中醫藥大學的領導、教授和近百名文化人士及讀者。隨后，相關消息以上海為原點不斷向四周及全國輻射，3個多月以來可以查到的全國較知名的媒體報道至少有20篇，其內容和觀點捻出幾個標題可見一斑：《上海名醫著書挑戰洪昭光》、《“洪寶書”及其數字修辭學的終結》、《挑戰名醫：洪昭光健康圣經大顛覆》、《健康快車是否偏離了正軌》、《健康需要的不是快車而是科學》、《洪昭光“健康圣經”誤導中國人》等等。

一個奇怪的現象是，上述報道竟然找不到為洪教授“辯護”的觀點，也不見洪為自己“辯護”的言論，來自讀者的“不同聲音”也是鳳毛麟角。這與去年“溫度”還較高的“洪昭光熱”形成反差。

記者證實到的消息還有：《大顛覆》去年四五月殺青后，送到幾個出版社都不敢出，一直拖到2007年11月，才由復旦大學出版社拍板出書；現在的書名是作者原稿的副標題，正式出版時被出版社“升級”為主標題。

讀 者

見仁見智 感受復雜

讀者一周大夫（三甲醫院內科專家）

感受復雜。我是上世紀80年代畢業的，母親是上世紀90年代退休的醫科大學教授，我們是兩代同行共同閱讀、討論了《大顛覆》，感受是復雜的。

洪教授的一些觀點，即便是從西醫角度我們也有不太認同的地方。但是，健康教育、健康科普在中國是個難題，如何搞得通俗易懂、讓百姓喜聞樂見，洪教授無疑是這個領域較早的拓荒者。其實，洪教授宣傳的許多健康理念并不是他個人的發明，如果真的需要“顛覆”，恐怕“顛覆”的就不是一兩個專家。比如洪教授宣傳的喝牛奶問題，就是來自于很多專家的“主流觀點”。今年1月15日衛生部公布的《中國居民膳食指南（2007）》講得很明確：奶類營養成分齊全，組成比例適宜，容易消化吸收。各年齡人群適當多飲奶有利于骨健康，專家建議每人每天平均飲奶300ml。

不必全面否定。關于《大顛覆》學術爭鳴的表達方式，多多少少給人抬杠和炒作的感覺，比如該書92頁提到，洪教授曾在《讓健康伴隨著您》一書中說：“現在這個社會，改革開放，利益都在調整，很復雜。你要想生氣，從早到晚，每件事都能把你活活氣死……”潘著對“每件事都能把你活活氣死”的表述提出質疑：“有這么嚴重嗎？”其實，洪這里用的是較為常見的夸張修辭手法，我們口語中經常這樣表達，不足為怪。健康教育和健康科普“接著講”和“繼續講”的人，當然可以跟“前面講”的人爭鳴，但是大可不必全面否定、“顛覆”。可以心平氣和、好話好說。

推薦一種爭鳴方式。我們注意到傳染病專家、北京地壇醫院主任醫師蔡晧東等編著的《帶您讀懂〈慢性乙型肝炎防治指南〉》（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在完整解讀《指南》的同時，還表達了與《指南》不太一致的個人學術觀點和一些不曾寫進《指南》的乙肝研究新進展。該書實際上也對權威的東西進行了質疑、修正和補充，但卻心平氣和、有理有據，頗具建設性。這種方式可以借鑒。

讀者二中醫學吳博士（某出版社中醫編輯）

爭鳴的事姑妄言之、姑妄聽之。我覺得《大顛覆》對“三個半分鐘”等的質疑，以及認為中國人作為農耕民族的后代，五谷才是養生之本，而牛奶并不適合大多數中國人每天飲用的觀點是有道理的。

更有意思的是，近代以來，特別是1917年余云岫推出《靈素商兌》以來，中醫面對西醫的屢屢發難，從來都是“被動挨打”；《大顛覆》的出版，可能預示中醫有“主動出擊”的苗頭。可惜這書講中醫的東西不夠充分。

炒作不一定是壞事。有的所謂學術名人當初就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靠炒作而名利雙收的，甚至借助炒作制造“個人崇拜”，那么當有人覺醒了的時候，質疑、爭鳴的聲音為什么就不能也“炒作”一番呢？

讀者三上海韓先生網上感言

老百姓感到被忽悠了。不管你有什么噱頭，或是什么來頭，關系到老百姓身家性命的養生保健知識，最好不要相互“顛覆”。如今養生知識今天對，明天就不對的現象太泛濫了。你們美其名曰是學術爭議，可在老百姓那里卻是感到被忽悠了。到頭來，受傷害的只能是老百姓的健康。

（據《健康報》）

人物簡介

● 洪昭光，衛生部心血管病專家咨詢委員會副主任，全國心血管病防治科研領導小組副組長，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貞醫院教授、主任醫師，中國老年保健協會副會長。近年來，榮獲聯合國國際科學與和平周“和平使者”、全國科普先進工作者等稱號。有10余家出版社先后出版了以洪昭光所作健康科普報告內容為主的圖書，如《登上健康快車》、《讓健康伴隨您》、《健康忠告》、《健康快樂100歲》等。

● 潘朝曦，中醫學專家、《洪昭光“健康圣經”大顛覆》作者。先后畢業于南京中醫藥大學和上海中醫藥大學研究生院，師從當代中醫泰斗張伯臾教授5年。以擅治各種疑難重危病癥著稱。著有醫著十余部，藝術類著作3部。發表醫學及文化類論文幾十篇。現任上海中醫藥大學教授，上海名醫特診部特邀專家，上海中醫藥大學研究生院導師，上海中醫藥大學中醫文化研究室主任。

編輯/吳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