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路新路兩重天,它是改革開放三十年成果的一個縮影。新水泥路像一盞亮燦燦的標燈,啟迪我們萬里征途邁好步;它像號角,激勵我們永不停步,不斷開拓創新。
橋
我的家后面是條通江大港,橋自然就與生活息息相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橋在不經意間發生了巨變,從古老到現代,從簡樸到新型,從狹窄到寬暢……橋,愈來愈長;情,愈走愈濃。
孩童時代走在獨木橋上,是母親牽著我的小手緩緩而行,母親小心翼翼,我膽戰心驚。往下看,港水打著漩渦嘩嘩地往東流。走在獨木橋上,我眼瞳里閃現的是幢幢低矮的破草屋,連天空也覓不見晴朗的光芒。五十年代末期,橋上川流不息的人,都是衣服補上加補,個個面黃肌瘦有氣無力的,男子漢灰頭土臉,當家的女子蓬頭垢面目光渾濁,我不覺幼稚癡想:為什么人們不用清澈的江水洗浴一番,讓多彩多姿的面孔繽紛在橋上。
我上小學時正是三年自然災害時期,我天天背著書包走在石橋上。石橋是用麻石鋪成的,拱形,是獨木橋改制而成。站在橋上,可以眺望,港宛如長蛇靜臥,仍似一架古琴,終年不息地彈撥著家鄉的窮字歌。人常說:成也江水,敗也江水。我曾目睹悲慘的一幕。那年盛夏,酷暑灼人,人們期待著風暴襲來散熱。然而不期而遇的是一場災難,瓢潑大雨肆虐了一夜,港水泛濫成災,兩岸汪洋一片。而港北是我的家鄉,又是低洼地,無疑成了重災區,頃刻間幾十戶茅屋全泡在水中。為此我的家就從港北遷到港南。家家搬遷時,場面凄涼,人們十分沮喪,大人小孩走在石橋上都要跺跺腳,仿佛要把內心的痛苦發泄到橋上。
改革開放的春風拂面而來,家鄉的父老鄉親笑了,田野里稻谷香,口袋里鼓鼓的,隨之而換貌的是橋,石橋被拆掉,原地新建了一座大閘。一扇大閘門將港水牢牢鎖住,聽候調動。潮水涌來就咔嚓一下關好門,猙獰的江水乖乖地俯首貼耳。若圩內水位高就開閘放水,旱澇無患,行人走在大閘上穩如泰山。
進入新世紀,我回故鄉探親,走在橋上我頓時傻了眼,大閘消失了,展現在眼前的是平橋。平橋長有八十余米,中央有鮮艷奪目的花圃,行人可以停駐腳步小憩,平橋四周停著車輛擺滿攤點。走在平橋上,絲毫體察不到橋的滋味,更多地感到生活的躍動、奔忙、火紅、快節奏和豐富多彩。
路
會走路時,我就赤著腳板,滿褲泥水,高一腳低一腳,深一腳淺一腳,不知吃了多少苦,不知摔了多少跤。那條路,狹窄而彎曲,低洼又高凸,若說是路,倒不如說是原始的淤泥堆。
這條路,承受愛也承受恨,承受禮贊也承受詛咒。我曾穿著釘鞋走在這條路上,北風呼嘯,冰凍三尺,路面凍成硬鐵,釘鞋一踏上還打滑,一不留神就是大跟頭,跌得眼睛冒金花。我多次怨天尤人不走這條鬼路,但是自古華山路一條,別無選擇,只好硬著頭皮走,走一段罵一段,走完路渾身濕淋淋的。
這條路太沉重了,沉重得把美夢也壓碎。我穿的第一雙高幫套鞋就是走在這條路上。由釘鞋換成套鞋,再由矮幫套鞋換成高幫套鞋,無疑是生活質量的飛躍,其中經歷了幾十個春秋。新鞋上腳我心花怒放,走路都覺得腳踩風火輪,并時時提醒自己要倍加珍惜,倍加小心。殊不知,路敢與你對抗,不經意間就將高幫套鞋緊緊粘住。為了擺脫困境,我使出吃奶的勁兒拔出前腳,由于中心失衡,后腳又陷進泥里,后腳稍一用力,只聽到嘩地一響,鞋后跟撕出一道口,我的臉霎時蒼白,在當時買雙高幫套鞋談何容易,十幾元錢是個響當當的男子漢半年掙的工分收入,再說就是湊足了錢也買不到貨,在“票”、“券”、“計劃”盛行時,買件時令用品對于莊稼漢來說無疑難于上青天。鞋破了,我的心也被劃成一道口子,整個冬季心都隱隱作痛。
像變魔術似的,這條路忽地變寬了,變直了,全澆的水泥,硬質化。一眼望去,一條大道通縣城,條條小道通家門,一幢幢樣式新穎的樓房,氣宇軒昂地簇擁在大道兩側。我回家鄉,不管是晴天還是雨天,始終穿著皮鞋在路上散步。
舊路新路兩重天,它是改革開放三十年成果的一個縮影。新水泥路像一盞亮燦燦的標燈,啟迪我們萬里征途邁好步;它像號角,激勵我們永不停步,不斷開拓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