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有幸參加“雙城記”——鎮揚兩地作家互訪采風。踏上古城揚州,想起了它的三月煙花、湖畔垂柳,見到它的名人故居、私家園林,也依稀感悟到它搏動在歲月深處的歷史文化脈絡……然,最讓我難忘的還是氤氳在這座古城的一種濃厚的民族氣節。
這種民族氣節,支撐著這座古城的骨血精神,造就了它的靈魂魅力,讓人對它肅然起敬。
走進梅花嶺畔的史可法紀念館,我便被這種氣節深深包圍著。館內梧桐挺拔,銀杏參天,扶疏花木間若隱若現地彌漫著一股肅穆凜然之氣,在饗堂,在史公衣冠墓,也始終環繞著這樣的氣息。饗堂有一尊史公塑像,史公頭戴烏紗,正襟危坐,神態端莊,眉宇間一股剛烈凜然之氣從容溢出,發人深思;“數點梅花亡國淚,二分明月故臣心”、“時局類殘棋,楊柳城邊懸落日;衣冠復古處,梅花冷艷伴孤忠”、“騎鶴樓頭,難忘十日;梅花嶺畔,共仰千秋”,堂前、廊柱的這些名聯中,史公寫給妻的肝腸寸斷的遺書里,都浮動著一種剛正凄婉的英雄氣概,引領著我們走進揚州的歲月深處。
清順治二年(1645)五月,民族英雄史可法率揚州軍民與圍城清兵浴血奮戰,敵多次勸降,史可法不應,終因眾寡懸殊,城破被俘,不屈被殺。史可法支撐危局,“鞠躬致命、克盡臣節”的不朽業績,可歌可泣。年年歲歲,總有四方人士慕名前往梅花嶺畔瞻仰史可法、瞻仰揚州的氣節。
軍民誓死抗虜,激蕩起的是民族氣節;“亡國淚”、“故臣心”,蘊涵著的是民族氣節,然而在古城安樂巷27號的朱自清故居,我們同樣也觸摸到一種不沾硝煙的民族氣節。
故居青磚黛瓦,古樸雅靜,竹影搖曳,正廳里朱自清塑像端坐在“荷塘月色”的背景墻前,顯得那樣淡定安然。簡樸的屋舍、用具,再現了當年的生活場景,歷史的痕跡往事的氣息漸漸清晰。風過小院,沙沙竹葉聲中我驀然聽到一曲古風,思緒便如春蔓延。朱自清先生是現代著名的散文家、詩人、學者,也是位愛國民主戰士??箲饎倮螅e極支持進步的學生運動,并毅然在《抗議美國扶日政策并拒絕領取美援面粉宣言》上簽名。當時他貧病交加,卻寧死不領美國救濟糧……幾十年后的今天,揚州安樂巷27號的雕花屏門敘說著一種民族自尊,薄磚細瓦敘說著一種高尚人格,那些遺物書稿也敘說著先生的一身正氣。這種正直的氣節,仿若夏日的陽光,穿過光陰的步履,直抵人心。它使《背影》中的人間親情細膩綿厚得讓人落淚,它使《荷塘月色》《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熱愛祖國和大自然的情懷濃烈奔放,一瀉千里。它,也讓我們讀到一種人間的大美。
年復一年,歲月流逝,梅花嶺畔、安樂巷內的民族氣節卻永不黯淡,它化作一種精神力量、人格魅力,浸淫熏染著一代代揚州人。踏上這方水土,我們也被這樣的氣節感動感染著,激起對美與丑的深刻感受。于是就聯想到當前四川的抗震救災,舉國上下同樣處處閃爍著一種博大、感人的民族精神……有了這樣的大愛大美,揚州能不昌盛,中華民族能不繁榮嗎?
一座城市有一座城市的風格個性。穿越2500年風塵的揚州,集陰柔之美和陽剛之氣于一身,它的二分月色、玉女簫聲柔情俊逸;它的眾多愛國文人、將領和百姓們鑄造渲染出的血性精神,讓這座江淮名都的歷史平添了一份剛性的厚重感,提升了古城的品格和氣質。
一江之隔的歷史文化名城揚州,世世代代濡染著一種獨特的精神氣節,歷久彌香,讓人難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