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棍棒假打說開去

現代人看古戲，固是一種藝術享受，但人們在看戲的過程中，通過聯想思維，也能使自己的思緒穿越時空隧道，把古與今藝術地聯系起來，從中思索某些今人今事給人們留下的懸疑。只是這懸疑之事，亦真亦幻，猶似影子，人們對它未必看得那么真確就是了。

古戲舞臺上的府衙大堂，看上去讓人感到肅殺而威嚴。嫌疑案犯被帶上堂來，雙膝跪地，兩眼低垂，不敢仰視。大老爺驚堂木一拍，一聲令喝：“招!”堂下排列于左右兩側的衙卒們，應聲以手中的棍棒擊地，口里齊刷刷地發出吆喝聲。案犯聽了，心里不免發怵，有的也就招供了。對于不肯招供的案犯，那也好辦，棍棒侍候——打!于是，案犯如實招供的有，屈打成招的有，死活不招的也有。

有時候，我們從古戲里可以看到這樣的場景：衙卒手中的棍棒高高舉起來，煞似要狠打的樣子，可實際上，那棒兒卻是輕輕落下去了。也還另有一種場景：衙卒施展平日練就的功夫，以棒杖股時，“叭——叭——”之聲可聞，但只觸及皮肉，而不傷及筋骨。這些都叫假打。何以會假打的呢?從戲文和其他古書里可知，其情形大抵有三：一是案犯的親屬或好友使了銀兩。換得手下留情：二是案犯家族有一定的權勢背景，以棒杖股須網開一面，以免招惹官場是非：三是官府與案犯家族，原來就有這樣那樣的關系，以棒杖股乃至審理本案，都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

古戲里設計棍棒假打的情節，是對當時社會現實和官場腐敗的藝術反映，其目的在于揭露社會和官場的丑惡情狀。所以，演員在表演這類假打戲時，每每要露點動作的破綻，甚或要以某種滑稽可笑的神態，去吸引觀眾注意，啟發觀眾思考，以期實現與觀眾的心靈溝通和思想共鳴，達到嘲諷和鞭笞丑惡、警示和教育后人的目的。

現代人看古戲，固是一種藝術享受，但人們在看戲的過程中，通過聯想思維，也能使自己的思緒穿越時空隧道，把古與今藝術地聯系起來，從中思索某些今人今事給人們留下的懸疑。只是這懸疑之事，亦真亦幻，猶似影子，人們對它未必看得那么真確就是了。

譬如：報上有消息說，一位第六代著名電影導演，在其家中聚眾吸毒，警方將其和另一些人當場抓獲，他被拘留10天，到期后釋放回家了。此人被抓時，警方在現場查獲了許多新型毒品和K粉，其尿檢也呈陽性，可見他吸毒的證據是確鑿的。而據知情人士透露，這位導演常自稱電影靈感來自毒品。他曾在家自制和吃食大麻餅干，在拍攝一部電影時，每天都服用毒品小菊，一次與朋友聚會，也曾服用致幻劑蘑菇。這些情況如果查證屬實，又可認定此人并非偶然吸毒。這種查證，應該是不難去做的。但，這不難去做的事，實際去做了么?如果未做，為什么要對這位名人“手下留情”呢?如果做了，查證的結果又如何呀?事實上，直至此人獲釋回家時，也未曾見到這方面的下文。而如果確證此人并非偶然吸毒，那末，對他拘留10天后釋放，處罰是否太輕了點?對這位名人，為何如此“網開一面”?總之，那手中的“棒兒”何以會“高高舉起”而又“輕輕落下”呢?如此等等的問題，因再無消息透露，更無來自權威的解釋，這里只得存疑。

又譬如：一位患者在一家二級甲等醫院看病后，該醫院按三級醫療單位的收費標準，收取了他個人應支付的費用，患者由此多付了千余元。此事經媒體披露后，有關行政主管部門對媒體的監督回復說，這家醫院下設一個三級醫療單位，為了減少煩雜的收費手續，經有關部門核準，醫院也與那個醫療單位一起，按三級標準統一收費了。這個主管部門有關人員還說，醫院在接到患者反映的意見后，已認真作了改正，改按二級甲等醫院收費了，云云。竊以為，這個回復其實是為這家醫院的違規收費，作了近乎無過的解釋。你看：醫院這樣收費是有理由的（可減少煩雜的收費手續），它也不是亂收費（經過有關部門的核準），而且，醫院知錯就改，現在已改按上級規定的等級標準收費了。如此說來，這個問題似乎已經解決。然而，令我有所不解的是：其一，這個解釋，對醫院高定收費標準，為何在實際上采取了不予追究的態度？其二，這個行政主管部門理應建議上級領導部門或本級有關權力部門，對作出收費核準的相關部門和人員，進行行政問責?？伤粌H沒有這么做，反倒將這個核準作為依據，為醫院高定收費標準開脫責任，這卻是何故呢？其三，醫院如能知錯就改，人們理應歡迎。但，那些已經多收的費用，是否也應予以查核并作出處置呢？這個解釋對此卻是只字未提。所以，請恕我直言，人們從這個解釋中看到的，不過是一出假打的“過場戲”而已。這出“戲”之所以能夠登臺演出，其根本原因，在于主管部門集管理、監督與違規查處三項職能于一身的體制弊端，造成了諸多復雜的利益關系和人際關系，這就為此類“戲”的孕育和生長創造了條件。對這個問題的深入剖析，已超出本文議及的范圍，這里暫且勿論。

諸如此類的“譬如”，尚可再舉出一些，因為在今天的現實生活中，此類現象是并不鮮見的。但限于篇幅，還是就此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