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電力公司

天上為什么那么黑？因為牛在天上飛。牛為什么在天上飛？因為你在地上吹。

謹將上面這句話獻給那些自以為改變了世界的人。

任何一個人都沒什么了不起的。這才是世界的本質。愛因斯坦和狗，普魯斯特和豬，小布什和本·拉登，在未來的宇宙大坍塌中，都將歸零——其實是連零都不剩，沒有任何物質。

這當然不是為了把人引向徹底虛無（縱使這樣選擇的人沒有什么不對），宇宙的死亡本質是粒巴豆，讓人瀉，瀉掉虛火，讓人神清氣爽，讓人不吹牛，要吹，就吹簫吧，那樣有樂音。

這樣，我們反而更能體驗真實的快樂。你快樂嗎？

這樣，我們反而更能接受世界的改變，不要用老夫子的古板去限制已經出現的快樂；在很多時候，你不知道你已經很快樂了。

毫無保留地接受快樂的，是十八歲那群人。據說，日本的時尚編輯們像螞蟻一樣，跟在這些十八歲瓢蟲的屁股后面，他們拉出的屎，都是甜的，營養著時尚界，永不枯竭。

王朔有篇小說寫到“生瓜蛋子”，那些十八歲左右的混子，根本不管你是不是黑老大，脾氣來了，就把你放倒。他們，你再狠，都得忍一忍。

前蘇聯有部尚武小說，《永遠十八歲》，一位勇敢的士兵在十八歲犧牲了，所以他永遠十八歲。這也是一部反長壽小說。

十八歲，是座核能電廠，能量無限，具有危險的內驅力。

也許，我們還不許十八歲的人戀愛、發言、解釋。他們已經身高180厘米，體味厚重，可是依然屬于管制人群。不知道這樣的社會，會不會減少很多創造力，損失許多靈感來源。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生于上世紀70年代的人，幾年前還像孩子一樣撒嬌，而現在又忽然像老人一樣懷舊。

我們生長的節氣已經亂了。

不過不著急，十八歲的人，普遍有他們的地位，也花了將近半個世紀的時間。這點體現在動漫文化上。動漫業說是日本第二大產業，超過了汽車業。而動漫電影，更日益成為好萊塢的票房動力。可是“超人”形象剛剛出現時，西方的知識分子還一片憤怒：這樣憑一己之力拯救世界的怪胎，純粹是反對民主，歌頌獨裁者。這樣的藝術批評方法，雖然到現在也還不過時，可是不會用在動漫身上了，它已變成了拓展想像力疆土的“超人”。

這個180度大彎，十八歲的人群，沒有出來邀功，他們手持漫畫，只顧自己的快樂。你快樂嗎？你憤怒嗎？你悲傷嗎？你墮落嗎？你你你你，這種關懷，這種窺探，這種恨鐵不成鋼，他們沒有，他們只有我我我我。

自己的快樂，自己的感覺，我要滿足我自己，這種自顧自的勇氣，可能才是創造力的源泉。所以，他們敢亂穿衣，亂讀書，亂玩，亂說，亂做，亂愛。

亂，讓規矩的長輩們害怕，因為他們沒有規矩。

亂，讓規矩的長輩們竊喜，可以偷得很多創意，因為他們沒有規矩。

十八歲電力公司，是個慈善機構，供給充足，不收電費，不搶奪話語權，不多話，不自夸，不吹捧。他們的世界，天空清澈，牛羊在草地上。

（強懷斌摘自《廈門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