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三首

清 明

每一座墳里

都埋葬著我的親人

每一座墳里

都埋葬著我的鄉親

我打開巨大的食盒

魚翅鮑魚你們從未吃過

十年的茅臺 你們聞都沒有聞過

我知道你們就在我的身邊

站在風里

來吧大家都坐下

原諒你們不肖的子孫吧

形而上貧苦交加

形而下離鄉背井

他們沒做成城里人

還弄丟了家鄉

……不說了，不說了啊

我代他們一起向你們賠罪

舉杯 我先干為敬

我必須馬上離開

在心靈的雪峰駕崩之前

我早晚一定回來

在靈魂出生的地方 安頓靈魂的永恒

籬笆墻的影子

當我沉淪在漩渦的中心

鼓樓的鐘聲依舊準時敲響

電力充足的指針 永遠朝著同樣的方向

相聚 分離 重逢

昨天 今天 明天

沒有靜止

重復 或者毀滅

那就 讓我們擁抱于籬笆墻下

在狗尾巴草和蜜蜂交換花粉的地方

耳畔 空氣沖撞的鳴音回響

還有 兩個戒指打鼾磨牙的聲音

時光 在舌尖兒纏綿盤旋

一雙鳥疾掠而過

我們只見到 兩個陰影正貼地飛行

母親在世界那頭，祝福的淚水噴涌

我們互相交換的禮物 一條完全相同的道

路

夕陽西下 晚霞撒滿天空

我站在大野之上想念父親

一條瘦小的河 流過父親的肩膀

父親長成一座山峰

漫山的樹 是他種下的莊稼

女人站成一株玉米 遠方

父親的背影 意象惆悵

山谷中 伐木的斧鑿聲

漸去漸遠

以自己的土地為目標

永遠不會丟失

如一頁靜靜的封面

一株玉米蒼老地倒下了

大地跟著失去韌性 七月摘下草帽

一只螢火蟲 訕笑著

用他的尾燈導航 父親的希望

總是被失望追尾

風從不同的方向

度過麥苗漫長的空寂

一把被高高舉起的駝背的剪影

繳械

絕無可能

我站在大野之上想念父親

鳥蹲在樹枝之上想念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