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的王國（組詩）

小 傳 祖籍甘肅天水，1963年6月出生于新疆塔里木盆地的兵團農場。系新疆文史館研究員、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電視藝術家協會會員。現就職于新疆文聯。出版《饕餮集》，另有《秦政王》（電影劇本）、《油畫新疆》（文藝理論）、《中國詩歌面面觀》（文藝理論）、《塔里木河》（長篇散文），以及電視藝術片和MTV作品數十部。

用一首詩對付一艘航空母艦

我的風度是貴族的

但我的行為卻是民主的

——雨果

假如戰爭再次來臨

我就用貴族的風度應戰

我就用一首詩對付

一艘航空母艦

一首詩也是一種武器

裝載鄉情和母親

婦女的善良和兒童的天真

裝載少女的純潔

和人類共筑的和平

裝載清新的早晨

鮮花盛開，鴿子飛翔

翡翠一般的葡萄園里，長藤搖曳

假如我用這樣一首詩

不能對付航空母艦

不能使飛機大炮停止濫炸狂轟

不能使導彈熄滅

我寧愿犧牲

我的鄉情

我的母親

我的妻子和孩子，以他們

痛苦的淚水作為

戰爭的勛章

我必須以詩人為戰士

以民主的勇敢行為

對付航空母艦

讓鴿子飛翔在鮮花盛開的早晨

讓鄉情和親情永恒

讓戰士的兵器成為詩情

成為鄉情和親情

讓整個一艘航空母艦

成為拯救人類的諾亞方舟

成為慶典和平的花壇

成為被詩歌教化的人類

被和平溶解的人類

與孩子談詩

寫詩，就是向咱家借貸

寫得越長，寫得越多

寫得越好，寫得年月越久

借貸的本息，就越高

連本帶利

無法償還

站在高壘的站臺上

增長和負增長

無法平衡

站在領獎臺上，算是

有償還能力

坐在文學史的列車上

連本帶利，一筆勾銷

但勾銷不去負債史

不能讓書籍把我埋葬

只有流動的歲月還有溫度

使眾多的書籍在煎熬中泛黃發熟

死去活來的書籍

我不能被書籍所埋葬在書架

使那些朽木成為我的棺材

使那些廢紙成為我的鋪墊

我要流血，感染歲月

從心底流出感情之血

凝固的理性之血也開始流動

兩根血管的交匯之處

我的頭腦震動

一扇沖積平原

森林和草原鋪開彩練

鷹從上面彈跳起飛

五彩瀾斑的投影

從天空到達地面

灰飛煙滅到達書籍的外面

我不能讓死寂的書籍把我埋葬

被我傾慕的早晨

一

從牛奶和蛋荷花開始，從果醬

和面包開始，眾多滋味的早晨

我的休閑和快樂由它支持，一小塊

散發孜然和蔥花的馕餅

二

我把餐桌移動到月球上

居高臨下邊品邊吃邊觀看

還有誰的早晨與我一模一樣

如果是男性，他就是另一個我

如果是女性，她就是一半的我

我的突發奇想被早晨支持

三

我的懊惱也離不開早晨

當扒手使我失去錢包的時候

我的錢使他成為眾多滋味的早晨

牛奶、蛋荷花、果醬、面包和沙拉

他的早晨比我還多味

我開始傾慕他的早晨

四

夕陽的陳銹，銹蝕

山體和傍山而立的莊園

卻無法銹蝕，與山與莊園

三向對立的小樹林

夏天，它把大量的雨水積蓄

它的根莖和枝葉像無數的儲水器

冬天，它把冰雪留下

它的根莖和枝葉像無數的手臂

陽光像一捆一捆火焰

把小樹林點燃，林中云蒸霞蔚

大氣升騰，彌漫天際

樹林在霧水中增高變大

夕陽來不及銹蝕它

它自產光明和黑暗，在光明和黑暗

交替中，銹蝕退卻

五

樸素的農婦，在樹林中建房筑屋

把孜然和蔥花打進馕

秋天把樹籽采摘

春天把樹籽播進大地

她的汗水，映照著雨水

映照著冰雪，光怪陸離的飲煙

使樹林中的霧氣有些成熟

陽光的干柴猛火，林中大霧彌漫

人造的因素，使大氣從野氣到家氣

背負著夕陽的銹蝕，走進樹林

霧氣通過呼吸進入血管

血氣通過呼吸還給霧氣

樹林之子，自然之子

其實我是農婦之子

與樹林與自然同一個母親

燈下的王國

樓蘭，我臺燈照耀下的王國

在薄薄的紙上日益豐登

牛羊遍地撒歡，樹木被風輕拽

在流動的沙丘間，寺院時起時伏

誦經的聲音與編織絲綢的聲音

凝結在藍天，成為祥云

美婦總是赤足行走，沙地的足跡

如蓮開放，清氣悠久

閉書掩目，沸騰的紅茶

如梵煙撲面，還有多少江山

在書頁的內部錦繡而立

一方沙漠中文明

樓蘭，文明的木乃伊

在考古家的羊角錘上崩裂

一時沙塵滿天，雙目刺疼

幾滴善淚不足養育它的綠草青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