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意象（組詩）

小 傳 1969年生于遼寧，曾在《詩刊》、《詩選刊》、《詩歌月刊》、《詩潮》、《北京文學》、《星星》、《文學港》、《綠風》等幾十家報刊發表作品600多篇（首）。著有詩集《時光的吻痕》、《李曉泉詩選》。盤錦市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石油作家協會會員。

霜 降

霜是一個省一個省地移過來的

落到布爾村時，大地已樸素如一張稿紙

坐在田埂上

我有炊煙的閑散，小米的清香

身邊的大遼河日夜不停喧響

遠處的山坡蒙上一層落葉

一些昆蟲在叫，一些蘆葦讓人體會孤獨的力量

誰把羊群趕到草叢深處?白花花的脊梁

一陣風掀起了我的衣角，無邊無際的思想

像一場經年的大雪

偶爾有一兩列火車經過，大地震顫不止

偶爾有一兩個人向我走來，偶爾看見眼前的荒涼

有些模糊不清

我說不出生活的對與錯

湖 水

那片水面

怎么看都像一塊明晃晃的月光

又像一塊逆光的鏡子，有時更像大地的詩篇

中

來不及晾曬的一張白紙

秋深了

更深的是白云的倒影

更深的是一粒石子投下

久久沒有回音

更深的是一個人加速了皺紋和衰老

而流逝低緩滔滔不絕

我曾嘗試過一眼望到彼岸

那是誰的家鄉?

我也曾嘗試

坐在那里，看湖面一串小小的漣漪

春光般冉冉升起

又日子般紛紛淪落

夜風中的蘆葦

總是在夜里

勁風吹過大地，窗外大片蘆葦的聲響讓我心

悸

可以想象那些白發蒼蒼的蘆葦

那些忘記了疼，忘記了憂傷的蘆葦

只有在夜里

只有在夜風中

才能清新地聽到它們無助地在寂靜中，滾動

身軀的聲響

當夜色的水銀柱不斷上升

那嘩嘩嘩的聲響，仿佛一大群人匆匆退掉

茫然的一生

那聲音持續而長久

那聲音持續得太久了，有時像是夜潮拍打著

無辜的海岸

有時又像是一百里月光卷過叢林

寂靜的午后

寂靜的午后

河灘邊的蘆葦順從了一陣風吹

三兩只水鳥

收住疲倦的飛翔

天堂的一面鏡子，偷偷地照見我的靈魂

坐在水邊，我覺得

自己就是一片飄落在曠野中的樹葉

云的倒影

從我的面前飛了過去

仿佛伸手就能抓住

停止了奔跑的時間

此刻

只有風吹進吹出我的身體

翻動一些往事

田埂上，一頭耕牛睡著了

幾畝大豆點起火苗

在田間，那個頂著光線勞作的農人

一小團黑

無人知曉，他塵世中微不足道的

小小幸福

樹下一只小麻雀

我一眼就看見了它

一對小翅膀好像容納了世間所有的幸福

在樹影里

喳喳地叫著

不停地啄著大樹下面幾片發黃的葉子

我一眼就看見了它

簡單，甚至有些單薄的身體

在一個溫暖的斜陽綢緞般披掛于矮墻的午

后

它沉浸在自己清越的叫聲里

小小的一個動詞，釋放著天生的詞性

站在那里

我不想驚動一只小麻雀的快樂

幾朵白云干凈而悠閑地停在頭頂的天空

一只小麻雀忘記了飛翔，忘記了歸巢，忘記

了自我

多美好的時光啊

可是，當一陣風吹過

我還是摸到了自己的內心深處，因多年奔波

堆積的一層沙子。一道流逝的水痕

收玉米

在一大片玉米地里

在人頭涌動的的光影中

我認出了

我的父親

他有些蒼老了，揮鐮的動作有些遲緩

低低埋著頭

他將自己的淳樸像一塊田那樣展開

又像一株青稞那樣抱緊

親愛的父親

我沒有驚動你

站在田邊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生活中一叢叢的年華

歲月是如何下的刀

那么多撲面而來的心情

說不出是什么

一團團地塞滿了我的喉嚨

秋 夜

漸涼的雨絲落在田野里房瓦上低矮的草叢邊

兩座橋梁之間的夜色被什么拍打?如同大水

拍打殘夢

奔赴永恒的事物依然在途中

片刻花香

我帶來的光仿佛我最年輕時候的容顏

我無法拯救

那只把單薄的翅膀和小小的腦袋壓在草葉上

的蜻蜓

我愛上一只簡單樸素的麻雀

我愛上一只簡單樸素的麻雀

它小小的頭顱，裝著生活的閃電和雷雨

它歡快地叫著

我愛它，自由、歡快，拇指一樣小的幸福

早晨，當我推開窗子

它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在屋檐旁

低旋

它仿佛是我多年來一直哽于心頭的

一個小小的愿望

短暫，易逝，普普通通，我卻抓不到它

一條大河

一條大河，低沉，緩慢，冷靜

看不出水在流動，略微有些混濁的水面上

偶爾出現的漩渦

加重了河水的分量

要多少條溪流匯集成這樣的氣勢？

要多大的胸腹，可以一聲大喊傳到對岸？

光線在水面騎著快馬，來回穿梭

站在河岸上的人，小如一只螞蟻

一條大河把土地分成河東與河西

把生活同一土地上的人分為河東人河西人

他們在這里勞動，生息，繁衍，一代一代

傳下甜蜜的種子。草木復蘇時節

呼啦啦一候鳥的翅膀橫穿河面

站在大河岸邊，我與每一棵草每一棵樹

都有著一樣的顏色、心思、理性

我看見一條大河把春天馱來了

大河兩岸的蘆葦，一夜之間

在聚集，在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