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發生在擁有半截圍墻、一小片湖、兩棟宿舍的大學校園。男女兩棟宿舍樓成內錯角關系,站在男生宿舍樓盡頭的陽臺上,幾乎可以摸到女生宿舍的樓角。既然離得這么近,那么當然是聲息相聞的。
這場歌唱運動是我們寢室發起的。
當時,我們寢室有幾首室歌:
其一,那是一首贊美宿舍老二賴床懦夫的歌:兩個XX,兩個XX,一個沒有腦袋,一個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其二,據說是宿舍老五抄襲周星馳的,是用《新年好》的調子: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著褲子去茅房,茅房有人,沒有辦法,只好拉在馬路上……
其三,這首歌難度較大,要用美聲唱法,聲音一定要大才好聽,旋律很像《我的太陽》。在我們寢室,老三唱得最棒:一車子白菜,推到市場去賣,賣不了怎么辦?推回來……
有一天傍晚,我們幾個晚飯吃得太飽,決定消化一下,就輪番大唱室歌。
我們優美的歌聲感染了站在陽臺上聊天的幾個男生,他們情不自禁地與我們合唱起來。
男生們嘹亮的歌聲引來了女生們稀稀落落的掌聲,并夾雜著“再來一首”的鼓勵。聽到有人捧場,那幾個男生急忙呼朋喚友,找來能歌的哥們幫腔!
歌聲引來更多的掌聲,更多的掌聲引來更多傻小子們的歌聲,更多傻小子們的歌聲又引來更多的掌聲……
如此惡性循環的結果是,兩棟宿舍樓的人們全都被發動起來聽歌或唱歌。
有時那邊的男生們唱完一首,就大喊:“女生樓,來一個!”于是,我們這邊就會響起柔柔的呢喃!
有時某一方的人唱得的確不錯,對方就有人問:“你是哪個寢室的?”
這方就答:“XXX室的。”
在這種交流中,大家漸漸熟悉了起來。有時就直接點歌:“XXX室的XXX唱一首《XXX》。”這方唱罷又要求對方:“XXX室的XXX,該你唱了,我想聽《XXX》。”于是,一場單純的歌友會就變成了情歌對唱。
對面有善彈的男生拿來吉他,一大群男生在吉他的伴奏下憤怒地齊唱:“……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聲勢甚是驚人!
又有位天才男士拉起了小提琴。
我們的老四是學過琴的,她驚嘆地說:“天哪!我四歲時發出的就是這種聲音!”
情歌對唱會持續了很長一段日子。那些天,晚飯后,對面的吉他就準時響起。愛聽的急忙湊到窗前,不愛聽的就背起書包上自習去。
對面的一些主要唱將是大四的學生,快畢業了無事可干,于是就很熱衷于這項活動。他們還經常自作主持人:“下面是XXX室的XXX演唱的《XXX》,獻給XXX室的XXX!”以期望討得該位XXX的歡心,來上一段黃昏戀,臨死撈一把……
這面的女生都是大一的,有不少還保持著中學時代勤學的好習慣,再加上快要期終考試了,于是大家漸漸就和者寥寥了。甚至,熄燈兩小時之后,如果對面的師兄們還在唱,這面就會有人出聲反對。溫和派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師兄,我們明天還要考試呢!”強硬派就憤怒地大叫:“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歌聲總是很紳士地停下來,像被踩到脖子的鴨子般的小提琴聲也終于安息!
第二天,一切照舊!
直到有一天,對面傳來深沉的喉音:“我們就要畢業了,明天我們幾個就要走了,讓我們好好地為大家唱一晚吧!”
我們不禁念起了他們的好:平時打飯時,特能擠的他們總是謙遜地讓我們先買。
鬧變態那會兒,他們有的加入聯防隊為我們巡邏,有的整夜站在陽臺上為我們放哨,以防變態從我們的后窗爬上來。
那真是難忘的日子。那些日子他們的歌聲為我們沉悶的大學生活帶來多少開心和歡樂啊。
戀戀不舍的傷感氣氛越來越濃……
于是,那晚誰都沒有出聲反對……
于是,那夜無人入睡……
(彭建學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