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女性尊重大討論

我受在華日資公司的派遣，到日本東京附近的總公司工作，上下班免不了搭乘電動地鐵（在日本稱電鐵），想不到電鐵的車廂里總是擁擠不堪。（日本人大多有私家車，但任職的公司少有停車場，于是上下班時也只得擠公共交通車輛。）擠就擠吧，卻有不少令人厭煩的事：經常聽到年輕貌美的女子尖叫、臭罵，原來有好色之徒在占女人的便宜。如果逮個正著，那倒是臭流氓咎由自取。但好色之徒個個“身手不凡，機靈有加”，待被侮女子尖叫，早往旁用力一擠，微閉雙眼，作出一副那下流勾當與他渾身不搭界的樣子，而被侮女子往往搞錯真正的流氓。于是有了“倒霉蛋”、“冤大頭”。偏偏有些女子不是省燈的油，不出一口惡氣不肯息事寧人，扭住“倒霉蛋”、“冤大頭”出車廂、報警，招來的警察不問三七二十一，只要那女子一口咬定，那“倒霉蛋”、“冤大頭”真是有口難辯，只得乖乖地跟著警察進警署，接下來被罰款，被拘留。警察還一本正經地教訓道：這是尊重女性，保護女權。

罰點款沒什么，花錢消災、買個教訓，以后放聰明點罷了，最使“倒霉蛋”、“冤大頭”難堪的是被拘留五天、十天，因為一被拘留，釋放后回到公司，公司里的同事肯定知道了，就會嘲笑他，歧視他。那可不是說他生活作風不正派，而是說：“這小子真是個窮鬼，吝嗇鬼。哪里不可以去玩女人？在車廂里玩女人，還不是不想花錢？”還有，一被拘留，出勤斷了幾天，肯定被老板炒魷魚。

這一類“冤假錯案”多了，“倒霉蛋”、“冤大頭”也多了。他們要發泄，甚至上法院控告所謂的“受害女子”，要求賠償名譽損失，還要控告警察胡亂執法；還有的把怨氣撒向電鐵公司，抨擊電鐵公司管理不善造成車廂里過度擁擠等等。報刊、電視臺的記者發現了“社會新聞熱點”，爭相追蹤報道。一些有識之士正視日本社會上性騷擾問題的嚴重性，呼吁電鐵公司和市政當局想辦法改善乘車條件，減少此類事件的發生。很快，市政當局想出了在每一列電鐵車上設一節“女性專用車廂”，車廂門旁貼有醒目標識：嚴禁男士入內；在站臺上也有標識：女性專用車廂等候區。這樣，即使連上下班也要摟擁情人的護花使者只得與情人暫時分離，與情人隔車廂守望。在我的記憶里，第一節女性專用車廂于2000年出現在東京的京王電鐵京王線上，當時報道是試運營。以后又出現在京阪電鐵京阪本線上。2001年又出現在東日本電鐵京琦線上。2005年在全日本的電鐵各線路上都有了女性專用車廂。幾年過去了，設立女性專用車廂的社會效果如何？有女性記者作過暗訪。當然，首先，車廂里的性騷擾現象沒有了，因為作案條件已不存在。可引發了另一個問題。現在，女性專用車廂里空蕩寬敞，乘客很舒服。但被尊重的女性卻偏偏不珍惜社會給與她們的“特權”。她們，有的坐著打開化妝盒，對鏡涂脂抹粉，描眉毛上口紅；有的叉開雙腿閉目養神；有的翻閱時裝畫冊；有的打開手機興高采烈地扯談著……而兩頭，上一節和下一節車廂里卻是人擠人，空氣渾濁，噪聲不斷……一列車上兩重天。難怪爺們兒忿忿不平，于是在網上發帖子，在報刊上、電視機鏡頭里叫喊：“難道尊重女性，就不要關照男性？為什么男性得受罪？”車廂里，怨言、罵聲隨時可在耳邊響起。又一個社會新聞熱點出現了，眼下正爭論著哩。我想湊份熱鬧、加入爭論，但爭論的是：設立女性專用車廂，是為了堵絕電鐵車廂里的“性騷擾”，但為什么在另一方面卻有“性攬客”？設立女性專用車廂，趕走的是性騷擾者；“性攬客”，歡迎的恰恰就是性騷擾者一類好色之徒。“性攬客”，是一些商家的“創新”一招：他們開設咖啡館，雇傭年輕漂亮的少女充當吧女，她們顯臂露背，穿超短裙，托著盤子在廳堂里來回，短裙飄忽飄忽，露出白皙細嫩、曲線優美的大腿，甚至臀部，勾住一些顧客的淫邪目光。這些顧客，醉翁之意不在酒，坐在吧臺桌邊不是為喝咖啡，而是專為飽享“眼福”。他們一坐就是幾個鐘頭，要咖啡一杯又一杯。第二天，第三天……再來。這一類咖啡館不諱避什么，掛的店招牌就叫“超短裙咖啡館”，還真生意興隆，顧客盈門。算算吧，在東京，喝一杯咖啡付800—1000日元（約合64-80人民幣），三五十平方米的咖啡館每天進帳可謂豐厚。現在，在東京，在名古屋，在大阪等大城市的熱鬧繁華的商業街上“超短裙咖啡館”隨處可見。無獨有偶，有些生意人從“超短裙咖啡館”受到啟發，開設了“超短裙理發店”，好色之徒趨之若騖。他們一來理發，二來直瞪瞪地瞅著面前大鏡子里的身穿超短裙的女理發師。“超短裙理發店”也是生意興隆、顧客盈門。設立女性專用車廂和開“超短裙咖啡館”，其目的是對立的，但為什么存在于同一個社會上，夠社會學家研究研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