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素描（組詩）

老人

這不是一張古銅色的臉

而是一顆裸露的心靈

縱橫交錯的皺紋

仿佛雷電留下的傷痕

布滿紅絲的眼睛含著的咸淚 苦澀得大海也難以下咽

古樹皮一樣粗糙的手

仿佛是上帝打造世界時

遺棄下的砂紙

指甲上沉積的黑斑污垢

讓人想到幸福已徹底生銹

面對這位苦難化石般的老人

感到天空大地不曾存在

上帝和我們都不曾存在

那臉那手是唯一的存在啊

苜蓿地

綠幽幽的苜蓿地

彌漫著牛羊的氣息

小小的苜蓿花

星星留下的一吻

散發著來自天外的紫氣

羊兒“咩咩”的叫聲

清亮得如同粒粒露珠

在草地上滾動

幾頭黃牛

閑散得像幾朵寧靜的云

它寬厚的背上

開著幾朵黑色的花

一鳴叫

才知是幾只烏鴉

憤怒的鷹

一只鷹如憤怒的筆頭

盡情地抒寫著什么

也許寫下了閃光的詩句

可惜我的肉眼久久看不見

展翅翱翔的鷹

似一滴天空化不開的濃墨

這如同英雄的淚水

是一粒海水化不開的鹽

鷹的唳叫凄厲悲傷

聽得我的耳朵滴血

如果我們的痛苦算風中的樹

那它的痛苦就是

地下苦悶了千年的煤

脆弱的我

連鷹的悲鳴都承受不了

再別說它沉重的靈魂

面對一只孤獨的鷹

我只有含淚仰望

深秋的草

深秋的草枯黃了

枯黃的草香

比青青的草還濃烈

這是它內心的火焰

烤出了骨頭里的清香

秋天的鼻子

對草的認識

遠比青春的眼睛透徹

南歸的大雁

觸摸到了天空的冰涼

鳴叫聲里染上幾分雪霜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

懷抱枯黃的草

向茅草屋顫巍巍走去

春風

從女神微笑的酒窩里吹來

從菩薩的心肝里吹來

春風不知給小溪說了什么

一夜化開了壓在心頭的冰疙瘩

不知又給荒原注入了什么

小草一夜綠到天涯

草地叢中的石頭

都有了春天的呼吸

我渾身的毛孔

有了幾分翠綠

插在心頭的一柄刀子

也生出了綠芽

幾只可愛的小蜜蜂

繞著我快樂地飛

聰明的小精靈看到

我的頭腦里

也被春風吹開了鮮花

家鄉的春天

家鄉的春風

比月光溫柔

讓荒地的石頭

也有了春天的脈動

伶俐的小燕子

用她的剪刀

為每戶農家

剪下了片片春光

山坡上的墳頭都綠了

仿佛里面充滿了無限生機

疑心逝去的祖先

隨時會掀開三尺厚土

回到我們身邊

責任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