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還要被ＧＤＰ忽悠多久？

最近世界銀行公布新數據，承認中國的ＧＤＰ被高估了40%。按購買力平價指數（ppp）估算，中國的經濟規(guī)模應該是六萬億美元，而非過去估算的十萬億美元。

原因是什么？主要是因為經濟學家們低估了中國的生活費用。所謂購買力平價指數，最簡單的解釋就是“巨無霸漢堡”計算法：假設在美國的麥當勞買一個巨無霸漢堡是4美元，在中國的麥當勞同樣的東西只賣2美元，那么一美元在中國的購買力就比在美國高一倍。所以，一些生活費用低的發(fā)展中國家，雖然ＧＤＰ按美元計算很低，但折算成購買力后就不低了。

問題是，世界銀行估算中國購買力時，用的是八十年代的物價標準。最近二十年中國經濟突飛猛進，物價自然也跟著上漲。現(xiàn)在中國已經不那么便宜了。

這一變化，對未來中國經濟發(fā)展的影響深遠。道理很簡單：中國如果便宜得很，那么接受發(fā)達國家的外包就可以發(fā)展經濟。比如幾年前周其仁先生的“襯衫經濟學”根據就在這里：中國人靠勞動力便宜，走低端的路，把生意都從美國人手里搶過來，甚至有了“中國比美國更有競爭力”之說。我批判這種“襯衫經濟學”，則是因為看到這種低端廉價的模式走不遠：隨著中國經濟的發(fā)展和人口增長的放慢，中國會貴起來。如果中國比人家貴，那就不可能在家里等人家的外包，而是應該中國把一些產業(yè)外包出去的問題了。中國經濟必須為這樣的前景作好準備。

這一點，我在世行“變卦”之前就已經觀察到了。就在兩個月前，我寫了篇《“貴美國”，“賤美國”》，指出美國貴中國賤的說法似是而非。比如大約二百平方米(2200平方英尺) 獨戶住房，在加州的Beverly Hills平均價格是二百二十一萬，在得州的Killeen則平均僅十三萬六千多萬，差價達到二百多萬美元！（全國的平均價格是四十二萬多美元。）實際上有兩個美國：“貴美國“和“賤美國”。貴的美國比中國貴，中國要從那里接受外包。賤的美國則比中國沿海大中城市要賤，中國要外包給人家事情作。事實上，印度的公司就已經把從“貴美國”外包來的工作再外包到“賤美國”去。那里費用低還不說，而且基礎設施良好、政府清廉有效率，行賄送禮的費用全省了。

我們被世行用二十年前的物價水平算出來的購買力平價指數ＧＤＰ忽悠了許多年，覺得中國按這個數已經是世界老二了，再過五年超過美國當老大，甚至連人均ＧＤＰ超過美國的話也放出來了。一些經濟學家樂觀到了喝醉了的地步，要一支“襯衫經濟學”的歌唱到底，形勢一片大好，“不能不看好中國”，當然也就再懶得居安思危了。然而，民工荒、物價上漲等等現(xiàn)象，無不證明我?guī)啄昵暗念A言：中國不能單靠便宜來進行國際競爭。

其實，即使世行調整了對中國經濟規(guī)模的估算，這種購買力平價指數的ＧＤＰ還是一種忽悠人的估算。常規(guī)的ＧＤＰ估算，是以貨幣面值為標準的。這種標準，雖然對生活費用問題照顧不足，還是有其內在的邏輯。我們把世界各國ＧＤＰ的排名從常規(guī)估算法轉化為購買力平價指數估算法后就會發(fā)現(xiàn)：那些生活水準高、制度健全、環(huán)境良好的國家，如美國、日本、西歐各國等等，實力都有大規(guī)模的縮水。而中國、印度、俄羅斯、巴西、越南等發(fā)展中國家，則實力大增。

這是因為購買力平價指數的估算法忽視了社會綜合環(huán)境的價格。從表面上看，麥當勞的巨無霸漢堡在北京和在美國吃都是一樣的。但不要忘記，人們吃飯不僅僅是為了吃飯，而且是為了生活。在北京生活和在美國生活即使都靠巨無霸漢堡來提供卡路里，質量還是非常不一樣：你除了卡路里的攝入外，還要考慮呼吸什么樣的空氣，鄰居是否友善厚道，警察法院是否公正，辦事是否必須請客送禮行賄。這些都是有價的。

更形象的例子是不久前我去波士頓近郊找房子。到一個小鎮(zhèn)，人家實行的是一英畝制度，即一棟房子的占地必須是一英畝（將近一個足球場大?。?。這樣就保證了房子周圍的園林面積，保護了環(huán)境。結果當然是把房價推上去了。表面上看，這樣高的房價說明你手里的美元購買力低，實際上則說明人家愿意用錢買環(huán)境。

世界銀行對中國經濟總量的“攔腰斬斷”給我們好好上了一課：我們再不能被ＧＤＰ主義忽悠下去了。（摘自《中國新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