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未來：有多少歷史可以重來？

常識告訴我們，歷史是無法“重新來過”的，這一點曾經讓多少歷史學家扼腕浩嘆，更讓多少文學家痛心疾首!

早在1895年，H.G.威爾士就出版了科幻小說《時間機器》，想象利用時間機器在未來世界旅行的經歷。這種旅行后來通常被稱為“時間旅行”，既可以前往未來，也可以回到過去。如果說，在相對論出現之前，所謂“時間旅行”純粹只能存在于人們的幻想之中。那么相對論開始讓這種幻想變得有點科學的味道了。

相對論表明，一個人如果高速運動著，時間對他來說就會變慢；如果他的運動速度趨近于光速，時間對他來說就會趨近于停滯——以光速運行就可以永生。那么再進一步，如果運動的速度超過光速，會發生什么情況?推理表明，時間就會倒轉，人就能夠回到過去——這就有點像威爾士的時間機器了。當然這只是從理論上來說是如此，因為事實上，人類至今所能做到的最快的旅行，其速度也是遠遠小于光速的。更別說超光速旅行了。但是物理學家這種純理論的、目前還沒有任何實踐可能的推理，對于科幻電影來說，已經足以構成重要的思想資源。

利用這一思想資源的影片。可以分成兩類：第一類是比較初級簡單的，即利用時間機器一會兒跑到未來。一會兒回到過去——根據小說《時間機器》拍攝的同名影片就是如此。第二類比較高級復雜一些，就要在因果性問題上做文章。本來在我們的常識中，因果律是天經地義的：任何事情有因才會有果，原因只能發生在前，結果必然產生于后。但是一旦人可以回到過去，因果律就要受到嚴峻挑戰——人如果能夠回到過去，則他已知未來之果，假如他對這個結果不滿意，他能不能去改變當日之因?換句話說，他可不可以重寫歷史?這第二類影片，較新的有近年的《未來戰士》、《12猴子》等，較早的有20世紀80年代斯皮爾伯格的《回到未來》系列。

在《回到未來》第一部中，主人公就回到過去，改寫了他不滿意的歷史。馬蒂生活在1985年的美國，他雖然看上去無憂無慮，踩著滑板在街上瘋，和女同學談談戀愛，但是生活中不如意事也十有八九。他那當小職員的父親常受上司欺負，敢怒不敢言；他和女同學的戀愛也遭到限制，想在街頭長椅上接一次吻都辦不到。

誰知陰差陽錯。馬蒂上了科學博士造出的時光機器。回到了30年前——1955年。選擇這個年份似乎也不無深意，因為這一年正是相對論的創立者愛因斯坦去世之年。那時馬蒂的父母正上中學，他未來的父親是一個窩囊的男生，常受班上一個叫比夫的大個子男孩(就是后來他父親的上司)欺負；他未來的母親那時正是如花少女，而且對他一見鐘情!馬蒂來自未來，對此心知肚明，死活不敢接受這飛來的愛情，反而千方百計撮合他未來的父母戀愛，因為“否則就要沒有我了”。由于馬蒂的努力，他未來的父親終于奮起反抗比夫的欺負，當眾將比夫打倒在地，贏得了馬蒂未來母親的芳心。

馬蒂撮合了父母的戀愛，又懲戒了欺負人的比夫，恩怨了了，就上了時光機器回到1985年。回來時卻發現他家里現在住著寬敞的大房子，他父親是一位瀟灑的成功人士，和他母親恩愛異常，而比夫則成了他家雇用的車夫。整天殷勤地討好著他們。至于他和女同學的戀愛，自然也就一帆風順起來。原來，馬蒂到過去走了一遭，干預了歷史，也改變了歷史。

在《回到未來》后兩部中，故事的思路又有所拓展。這一回馬蒂和博士先是到了未來，在那里他們拿到了一本體育年鑒，其中有1950年～2000年所有比賽結果的記錄。不幸的是，當他們帶著這本年鑒又前往1955年時，年鑒無意中丟失了，而且偏偏落入了比夫之手。當他們再次回到1985年的故鄉時，發現那里已成人間地獄。邪惡的比夫統治著當地，飛揚跋扈，無法無天。原來比夫得到那本年鑒之后。就按照年鑒上的記載下注博彩，結果自然是百發百中，于是成為億萬富翁，也成了當地的主人。

中國古代有所謂“泄露天機”之說，通常就是指預先知道未來將要發生的某些事件，而這本體育年鑒，正是不折不扣的“天機”。影片中博士也說過“知道天機是不祥的”、“我已經知道得太多了”之類的話。博士意識到，正是那本來自未來世界的年鑒落入比夫之手，造成了邪惡得勢的后果。為了“糾正”這段歷史，他們只好再回到1955年，千辛萬苦將那本體育年鑒從比夫手中偷走，并且斷然將它燒毀，以免“天機”再被泄露。這樣，當他們再次回到1985年的世界時，歷史才恢復了“正常”。

這里所謂的“正常”。當然只是“原來那樣”之意。但是，如果某些事件可以導致不同的歷史，那么到底哪一種歷史才是“原來”的呢?或者說。到底哪一種歷史才是“真實”的呢?從影片故事內部的邏輯來看，這些不同的歷史相互之間似乎是平等的——沒有哪一種歷史比別的歷史更真實，或更正常、更有理由。所以在《回到未來》第三部的結尾，博士鄭重告訴馬蒂：“未來是不確定的。”

在以時間旅行為思想資源的科幻影片中，《未來戰士》系列突出了對因果律的困惑和挑戰，而《回到未來》則在“讓歷史重新來過”上做文章。影片《超人》中也有類似“干預歷史”的情節(讓時間回到女友慘死之前)，而影片《疾走羅拉》中的三種結局。也是讓歷史重演三次，這和《超人》中的上述情節是類似的，只是沒有采用時間旅行和科幻的形式。

時間旅行的故事，確實可以引發一些深層的哲學思考。比如，我們生活在今天這個世界中，這個世界有著我們已知的歷史；但是，我們能不能排除還存在另一些歷史，或者說另一些世界的可能性呢?在影片《回到未來》中，“存在”又怎么定義呢?這些都是今天還無法回答的問題，但是在深夜看完影片之后想想它們，還是挺讓人惆悵的——惆悵有時還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