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沒的流言

證實所有的野人目擊報告的虛偽性，是一件難事。但是至少，我們可以指出許多野人目擊報告或傳聞不過是目擊者的憑空虛構。

20世紀七八十年代，野人考察和圍捕活動在神農架地區進行得轟轟烈烈。一些人將他們遇到的奇異動物當作野人向考察人員做了匯報。另一些人，則嘩眾取寵地編造聳人聽聞的謊言來迷惑考察人員和當地人，而當這些例證被考察隊員當作真實故事向外界發布時，野人謊言欺騙的就已是整個社會。

房縣橋上鄉山岔村農民龔克興是位經驗豐富的老獵手，他向人們編造謊言時已經80多歲。那是20世紀70年代，龔克興老人告訴人們，解放前他曾親眼看見過一大一小兩個野人。

那時，龔克興29歲，同村的譚長樂在后山坡上種了許多玉米，每當玉米成熟時，總有野人來偷吃。譚長樂不堪其苦，就請幾個同村人上山看守，龔克興即在被請之列。結果，他們在野人住過的山洞里發現了野人。他們想把野人從洞里趕出來。野人出洞后，幾個人追了過去。起初，在山坡密林中，野人四肢往山上爬，到了開闊地帶，卻以雙足直立奔跑。野人步幅寬過正常人一倍，有2米多遠。不知誰情急中放了一槍，把小野人打死了。看見那是個大鼻子、長耳朵、頭臉如猩猩的家伙，有長約20厘米的紫紅色頭發。它身披厚密的絨毛，胸前有塊疤，門牙比熊長，腿比胳膊長。腳長40余厘米，毛長2厘米一24厘米，指甲窄、厚實、鋒利。后來，他們剝了野人的皮，吃了它的肉。

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目擊報告，它的敘述內容甚至影響了后來許多虛構的故事。據龔克興同村人講，龔克興這人是個牛皮大王，說大話，編瞎話，其言往往不可信。李有炎、雷高生、孫開秀、許德秀、劉泰項等人都這么評價他。他們根本就沒聽說過村子里發生過這樣的事。

當考察隊員找龔克興老人核對這件事時，他也改了口。他說他沒打死過野人，不過到朱家洼打過野人，但沒打著。他親眼看著野人從熊洞里跑出來。幾個月后，聽說在小河碾盤石打死過一個小野人，也只是聽說，沒見過。

無獨有偶，房縣橋上鄉魚鰓村山民曾昭有聲稱他和叔叔曾廣志于1930年曾打死過野人。

1930年，曾昭有15歲，家住保康縣落鴉坪鄉茨旦溝村窯溝。那年大概9月、10月的一天，曾廣志到曾昭有家提起野人吃玉米的事兒，說玉米讓它吃掉不少，他特別惱火，發誓要在幾天內打死它。故約曾昭有一同去狩獵。玉米地的田埂邊，有他們放置的一桶蜂蜜。等了好久，就在他們快失去信心時，野人慢悠悠地走了過來。當時皓月當空，野人的模樣被他們看得清清楚楚。野人來到蜂蜜桶邊，先警覺地環顧四周，然后以手掏蜜。此時獵槍齊發，野人當場斃命。他們用繩子把野人捆起來，拖回村子，褪了毛，把它吃了。那個野人還很小，身上的毛長約9厘米，頭上的毛長30厘米，棕紅色。臉上少毛，皮膚黑色。

在橋上鄉，不明野獸借吃玉米的事確有發生，時常有山民反映。曾昭有的故事就迎合了這個背景。但曾昭有的親朋好友卻說根本沒那回事，純粹是曾昭有在那里瞎編。當事人曾廣志也否認打死過野人。

再聽聽發生在劉志華身上的事，時間照例是解放前。

劉志華編的時間更具體，是1945年8月14日，劉和同村郭顯舉到西山商元順家說媒。那時劉志華25歲。從他們村到西山要走很長一段路，他們挑著禮品，行色匆匆。中午到達西山，在路邊歇腳。這時，有三個人扛著一張古怪的動物皮從他們面前經過。那樣的動物皮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覺得好奇，就跑過去看。動物皮長約2米，其中頭部長26.7厘米。黃毛，長6.7厘米。脖子很長，里面裝著草，頭耷拉著，胳膊長1米，架在扛皮人的肩上，皮里的肉、骨頭和筋都剃光了。手指頭翹著，無尾，腳板看上去長約30厘米。在扛皮人的行進中悠悠地蕩著。

劉志華問扛皮人這是什么動物，扛皮人說是野人。并給他們講敘了打野人的故事。扛皮人以打野雞為生。有一天，他發現掛在桑樹上的野雞被野人偷吃了，非常氣憤，便向野人開了槍。野人中彈后從樹上落在山溝里，嗚嗚怪叫，叫聲很凄慘。后來幾個人去找，見野人死在了山溝里，他們很高興，心想野雞才值幾個錢，這么大個野人，單是一張皮就值不少錢。于是興沖沖地把它抬回去，剝皮食肉。

這個故事編造得不錯，問題卻如曾昭有的故事一樣有一個明顯的疏忽，他不該把另一個尚且健在的人拉進目擊者行列中去一—這使我們聯想到，更多的目擊者只允許遭遇野人時他一人在場，其中的原因難道僅僅是偶合?劉志華的謊言也許僅僅只是博人一笑，因為認為加個人進去，到時被加進的郭顯舉不合作也沒關系——好在并未犯法。當然，結論是郭顯舉向調查者說根本就沒有那回事，甚至，一批上了年紀的老人，如高德全、孫開成、高炎漢、高炎宗、高炎連、高如章、高德超、高德昌等都矢口否認解放前西山那地方打死過野人。當然解放后更未曾發生過。高炎貴曾在鄉公所任職，解放前的事他比別人更清楚，他說，壓根兒沒那檔事。

山民嚴明德也自稱是野人目擊者，他反映的關于野人的情況，與一般目擊者提供的線索大不相同。

那是1947年10月的事，當時他和一位名叫龔良朝的山民被抓到羊角洞背鹽。羊角洞是個野人出沒的地方。一次，從老林中鉆出的野人，就有8個之多，它們到處追人，把人抓住后就吃掉。一時間當地人人自危，從房縣請官兵圍捕。當野人被迫至羊角山坳里一戶人家后。當兵的架上機槍各方把守，然后放火燒房。有7個野人突圍成功，剩下的一個有2米多高，它從屋頂上翻下來，剛要逃跑，被圍殲者按住，捆起來帶到村里。野人臉部像猴、無毛，身披紅毛，長發披肩。人眼，長眉，塌鼻，有一只前突的嘴，性別為雄性。

我們的年輕的聽眾，我們的“野考”工作者，以及我們千千萬萬追奇獵艷的讀者，就這樣被一個蒙昧無知的山民玩弄了。嚴明德的故事是那么吸引人，而且沒有提到尚健在的有名有姓的第二個當事人。羊角洞的人——無論年長年少，都未曾見過或聽過這樣離奇的故事，眾口否認。

以上的例證，連野人信仰者也認為是明顯的造假范例。他們認為：部分人的造偽并不妨礙大部分目擊報告的真實。而反對野人存在者則認為：已經揭穿的騙局，只不過是整個野人騙局的冰山一角，更多的事實仍被謊言淹沒不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