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由于工作和個性的原因,我出行很少。北邊只到過承德,雖說北過了北京,還屬河北省,最起碼在我的感覺里,還沒有到真正的北方。尤其是在上個世紀曾遭日本鐵蹄蹂躪的東北三省(習慣上稱“東三省”)——那個在中國版圖上昂首挺立的“公雞頭”——有著多舛命運和神奇傳說的黑土地,我還一次都沒涉足過。因此,當接到了大慶《歲月》雜志社的邀請后,我便毫不猶豫地婉拒了南方一個會議,決定到東北去。到我們國家真正的北方去。
大慶,這個名字本身就對我形成了一種誘惑。對于我們這些從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出生并成長起來的人來說,“大慶”是一個響亮的名字,是一個深入人心的名字。偉大領袖的“工業學大慶”號召是比任何媒體效果都好的廣告。提起大慶,耳邊就會響起那句歌詞:“茫茫大草原,石油如噴泉”,還有鐵人王進喜的那句豪言壯語:“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早在兒童時代,我們就知道,大慶是頭頂藍天一頂,腳下荒原一片。就是因為發現了石油,開發了我國歷史上最大的油田,才有了今天的大慶。
二
從火車過了哈爾濱起,再往北行(準確地講是西北),北方的感覺就越來越強烈,及至快到大慶,將近安達和過了安達之后,我感到我真正的是行進并置身于祖國的北方了。因為我在這里才看到了真正的“茫茫大草原”。廣大,遼闊,和我想象中的沒多大的差別。在草原中,在夕陽中,草地中還有不少映爍著陽光的水泡子和忙碌的磕頭機。我莫名地激動起來。我知道我是真的來到了大慶。
大慶——這個新中國為之驕傲的石油之城,這個兒時如雷貫耳的名字,這個曾經心向往之的北方重鎮,今天,我終于腳踏實地地站在這塊神奇土地上了。
在沒來大慶之前,我想象中的大慶就一定不錯,因為她是一座新中國成立之后建立起來的城市。因為沒有老城的歷史,也就沒有了改造的負擔。新的總是美的。可是當我置身在大慶的土地上,當我行進在大慶市寬闊的馬路上時,我在第一時間將真實的大慶和想象中的悄悄做著比較的時候,才知道,前者比后者更美麗。也就說,大慶的美麗,超出了我的想象。
大慶,或者說北方,給我第一強烈印象當然還是她的遼闊、廣大。在這里,在大慶,擁有廣大的土地是他們的最大的財富。因為地脈廣大,使得他們看上去使用起土地來就顯得那么奢侈。不像內地諸如我們中原那樣寸土必爭,巴掌大的一塊地方,樓林密集。不寬的馬路邊緊挨著高聳入云由鋼筋水泥構筑起來的幾何體,將天空擠得逼仄似條如縫。而在這里,在大慶,在馬路的一邊,他們并不急于蓋房,而是栽著綠樹和碧草。甚至于一邊是樓房,一邊就是森林(公園)。行駛在大慶的街道上,沒有行進在城市中的那種緊張感和束縛感。就像在行走在大自然中一樣放松。或者說就是行進在自然和城市之間。這里的城市和自然融為一體,沒有明顯的區別。
也許是天性原因,更因為大多數文人共有的情懷。作為久居城市的中的一員,我特別喜歡大自然。因而大慶的這種和自然和諧相融的城市風格,不可能不讓我喜歡,不可能不對我這個剛下火車的中原人形成強烈的吸引和震撼。在這里,我有了一種置身于遠東的感覺。由于廣大的原因。藍天并不顯然得高,反而覺得低,感覺天地近得像只扁平的蛤蚌,而我們就置身于蛤蚌之中。白云尤其垂得低,仿佛伸手可摘的棉朵。在前往賓館的途中,我迫不及待地用手機拍下了到大慶后的第一張照片:寬闊的馬路旁,一邊是紅頂白墻的樓房,一邊是綠色濃郁的森林。一朵白云壓得很低,就仿佛掛在樓的頂角之上。
由于視野開闊,我甚至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我們是行進在陸地的海洋上。因為我記得數年前第一次在海洋上旅行,當輪船遠離大陸,一切水泥建筑都消失不見時,站在甲板上,目力所及的遠方,就是海天相接的地平線(準確地講應叫海天線),轉圈看去,感覺仿佛我們置身于像飛碟那樣的兩個相扣而成的一個扁圓之間。而在這里,在北方,就有這種感覺,感覺大慶仿佛就是建在“陸洋”上,樓房不過是在陸洋上星星點點的幾尾帆船。遼遠,宏大,氣勢非凡。
在這么圓闊若盤的土地上,僅說“北方”似乎不能盡意,也不能夠涵蓋了。我在心里不禁默默念叨:北方真大!真是“大北方”啊!
三
大慶由兩個城區組成。西城區是大慶油田所在地,是大慶油田的行政區,而東城區是大慶市行政區。連接東西兩個城區的是一條寬闊的世紀大道,像北京的東西長安街一樣長。西城區是隨著油田的建設而形成的,顯然比東城區早得多。可一點也看不到她陳舊的痕跡,和東城區一樣的漂亮、現代。
顯然,在大慶,隨處可見那種俗稱的“磕頭機”是獨特一景。這些外觀像榔頭狀有著兩塊沉重大鐵一上一下狀若磕頭的抽油機,并非是集中成一片,而是分布在各處,或是原野,或是在市郊,甚至有些就在城市里。它們那種看上去有些癡心不改的重復動作,日夜不息,仿佛從不知什么是疲倦。
在人們的印象中,我國南方總是洪澇成災,而北方總是干旱少雨。可唯有大慶水多。唯有大慶像江南一樣擁有眾多的湖泊。也許有些水泊太小而不能叫湖,當地就戲稱為水泡子。由于這些眾多的水泡子,也就造就了大慶有眾多的濕地。濕地號稱地球的腎。那么大慶人就比其他地方的人有了更強大的腎。腎是生命之源。空氣濕潤,含氧量高,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大慶人是幸福的。他們會長壽,他們會健康。他們有健康長壽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這是令我們這些生活在污濁的空氣中的外地人感到十分羨慕和忌妒的一件事情。
在大慶的龍鳳濕地和當奈濕地,目及所處,綠水,綠葦,綠野,一切都是綠的。賞心悅目的綠,蕩氣回腸的綠。各種各樣的鳥們在這綠色的天堂里自由自在地生活,覓食,歡快地鳴叫。有一種小型的紅嘴鷗,好湊熱鬧,專門飛到參觀人們的頭頂前方,好像是在說:“歡迎,歡迎,歡迎來參觀我們的美麗家園!”是的。這樣的家園是美好的。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是心情舒暢的。那時刻,我真羨慕那些自由自在的鳥們。我真想變成一只鳥,成為在這優美環境中無憂無慮地生存者的一員。
當奈濕地比龍鳳濕地更大,我們的木排在水道里緩行,綠水在腳下平靜地流淌。兩邊的細葦林密密實實,接天連地,一望無際。在這里,找不到一點兒被污染的痕跡。
還有萬畝樟子松林,美人般亭亭玉立。一萬畝,站在高處看,森林無涯,松濤陣陣,那是怎樣的一種雄偉,怎樣的一種壯美呵!
其實,在大慶,在這廣袤的自然之地上,隨處都是風景。在中巴車上,在前往景區的過程中,我總是不眨眼地瞧著窗外:原野、農舍、草原、濕地,松樹、楊樹、柳叢、榆簇……還有我叫不上名字的各種樹種,都自然和諧地矗立于原野中。在這里,完全可以說得上是移步換景,根本不用到專門的風景區去。隨時下車,目及所處,便是美景如畫。不必呼吸,便是清新入脾。在這里,明顯感到被城市日久蒙塵的心靈得到了一種自然的清洗和凈化。
大慶之“好”,豈是一個“美”字了得?
四
在大慶,參觀鐵人紀念館是必須的一課。尤其是對我們這些外地人,尤其是對于我們這一代在鐵人精神感召下成長起來的人,不參觀鐵人紀念館便會枉了大慶之行,便會遺憾終生。
由溫家寶總理題字的“鐵人王進喜紀念館”是2007年重建落成的新館。它的外觀極具現代感,高矗于臺基之上的雄偉館體從正面看是個“工”字,從側面看是個“人”字,寓意這是——石油工人的紀念館。
王進喜和雷鋒、焦裕祿一樣,都是新中國成立后和平時期的第一代英雄。他們一心為公,為國家為人民獻出終身的高尚品格,感動著我們一代又一代人,感動著全中國人民。鐵人的事跡,我們早已了然于心,想此參觀,不過是重溫舊課,不會在心底引起更大的波瀾。可當我身臨其中時,那些用現代科技手段得以復原的逼真場景,跟當年紀錄下來真實資料影片中的幾乎一模一樣,卻又是立體的,可感可觸的。讓我們這些觀者仿佛真的回到了那個戰天斗地的火紅年代,回到了新中國的第一代石油工人艱苦創業的現場之中,讓我們真實地看到“茫茫大草原,石油如噴泉”背后的不易和艱辛。在這樣的環境中,盡管對鐵人的事跡并不陌生,可還是令我為之動容。
在夕陽中,我又回望了巍然屹立的鐵人紀念館,和鐵人手握油機煞把的剛毅塑像,一種崇高的情愫再次襲擊了我。我的兩眼不禁再次濕潤。我相信,被鐵人精神感動落淚的絕不止我一個,我相信很多人都會被感動。
王進喜是陜西人,更是大慶人。因為大慶市是因了大慶油田才建立起來的。而當年以王進喜為代表的第一代石油工人,也可以說是大慶的第一代移民。“大慶”這個響亮的名字也正是因了在我們中華人民共和國在成立十周年前夕,王進喜他們打出了第一口油井提前出油,為“十年大慶”獻上了一份無價厚禮,才得來的。所以,“鐵人”和“大慶”這兩個名字緊密相連。鐵人是大慶的驕傲,更是全國的驕傲。我們更有理由相信,大慶人,鐵人的后代們,會在鐵人精神的感召下,秉承鐵人遺志,用自己勤勞的雙手,把大慶建設得更加美好。
(老海,本名李海波。《散文選刊》編輯部主任,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