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部詩稿

古麻海

歡暢啊，來到這里

只見處子似水，不見愛欲如虹

會不會有一弧碧波

浮出海里的鄉村

浮出我的來世

讓我成為結巴，泣不成聲

以至于那大耳垂的僧人鬧日

也于倒影里看到永生

九龍峽絮語

白龍江滾滾流逝

從西面的郎木寺到東邊的舟曲

野花在山梁上悄然綻放

新生的嬰兒感受到了

峽谷深處的潮汐

九龍峽呀，為什么你深藏的秘密

在旺藏境內隱現出道道蹤跡

我的眼睛因林間的鳥鳴而濕潤

我的心因翻滾的波浪而充滿生機

風 馬

當卓尼旗布寺的檐頭又掛起新的風馬幡

大師便弓身出門踏上長途

他徒步丈量過的土地上

深埋著五色的礦石

他仰望著的天空里，生死悲喜四位尊者

駕著運載信仰的古車：日和月

大地之上，大鵬鳥展翅高飛

蒼穹之下，獅子匿于叢林

云霧里的天龍現出了鱗爪

那紅虎也軟了四掌悄然跟隨

和但丁的遭遇相同

大師迎面撞見：貪欲、逸樂和野心

是在風口，是在人生的中途

路途中的白馬啊

是馱著三寶的先知

一身塵土，守住大地

在天然石城扎尕那山下陷入冥想

慢慢地，石峽中的苔蘚

將變成青石。我的女人

將變成一片密林。孩子們也將變成灌木

深山里的兄弟姐妹們變成一陣風

吹拂著扎尕那

吹拂著十里峽谷

吹拂著平坦土地上的藏族村寨

也吹拂著我那健壯俊秀的兄弟姐妹

在秋天，密林里將走失我的女人

草木將化為土地

流水也回到起始的血脈

我和我的祖先

衣不遮體，出現在穴居時代

這是時間的力量，它

出生在黑暗中，生長在巖石上

讓眾生漸漸安靜，皈依自己的魂靈

她來自美麗的花園

那女子像一條蚰蜒

來自美麗的鄉鎮——花園

她曾在我的河岸駐足

她說：我更喜歡潮濕與黑暗

我想結一張網

網住她的修長肢體

網住我的異域情緣

她說：我愛邂逅，但我更喜歡遙遠

都過去了啊，那女子，像一條蚰蜒

她是一種毒，在寂寞石塊下安眠

阿夏故事

三十前，她是一根疲憊的銅管

是一帶被徹底開采的礦床

生活像個暴君

在她的肌體旁摩擦著皮毛

在幽暗的年代里，窒息了她的

深藏在黑氆氌下的希望的嫩芽

現在，我這頭豹子，闖進她的世界

伸展四肢，野性的呼吸

在黑夜老人養的蝙蝠的私語里

我頭枕著她身旁小河的波濤

眺望著她的連綿起伏的山巒

阿夏，在我的記憶里

你曾有著一段動人的傳說

你的眼睛里

有著一抹離合的神光

洛大小鎮的清晨

昨夜的星辰多么美麗

今天，來了清晨，悄悄地，懷著春

她們也來了

仿佛一群早起的畫眉

你仁青草，你沙木九，你山后的佳草曼

是公雞啼叫出的晶瑩的露水

是如地家里唐卡畫上的三個度母

我的嘴巴說不清你們

我的文字能寫出洛大小鎮寧靜的清晨

再見了，我的迭部

再見了，我的迭部

萬物都有影子，和……回聲

白天，欲望萌生

夜晚，睡眠如靜的鐘

在鐘里，臥著我的迭部

它赤裸著，是睡熟的美人

再見了，我的太陽，我的月亮

我的守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