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的牡丹卡

早晨剛上班，人事處長陳亮就收到了一個沒有填寫寄信人詳細通信地址的信封，里面用稿紙裹著一張銀行卡，稿紙上清清楚楚地寫著的密碼“3235688”正是自己家的固定電話號碼，錢數金額整整一萬元。陳亮沒有多想，就隨手放進了抽屜——進機關擔任人事處長已經整整八年了，這一切對他來說早習以為常了，誰讓他是個管人管事的處長呢？

在他看來，這一切不過是正當的交易，要么拿錢辦事，要么辦事拿錢——“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有了錢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前呼后擁，左右逢源——就沒有什么不可以，比如他現在手中的權力，又比如天天吵著讓他帶她去東南亞新馬泰度假的小情人麗紅……

一個多月過去了，居然沒有人上門或者打電話，更沒有人向他直言挑明或者暗示什么，這多少讓他有些納悶。這天下午，他正要去情人麗紅家轉轉，傳達室的老王走進了他的辦公室，還一轉身鎖上門。莫非是他？怎么可能？陳亮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搖了搖頭。

“陳處長，我這么做您也許能理解，我實在沒有辦法，70多歲的老母親癱瘓多年，老婆下崗幾年了，兒子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可單位還沒有落實，家里實在拿不出更多的錢，但只要兒子的工作您能給幫忙，我就是砸鍋賣鐵也值得……”

陳亮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示意他不要再說，“老王，咱們初中畢業插隊的時候就在一起，這么多年你還不了解我？能幫的忙我一定幫，你兒子是學財務審計的吧？正巧局里現在缺財務和審計人員，我在局務會上已經把你的情況向主管領導作了匯報。你放心，估計不會有多大的問題！”老王聽了激動得熱淚盈眶，“我……”便說不出話來。陳亮說完打開抽屜，取出那個牡丹卡，“你家里實在生活困難，作為領導和多年的老同學、老朋友我對你關心不夠，這點錢你拿回去給家人買點營養品，不要讓別人知道，局里人多嘴也挺雜的……”老王不知所措，“陳處長，這怎么使得，這怎么使得？”

如果你認為陳亮是在真心實意幫老王的話，那就大錯特錯，其實從老王一進門，陳亮就沒有一刻不在暗地里冷笑。去年10月有人向市紀委和反貪局寫了舉報信，檢舉他擔任人事處長期間利用職權大肆受賄。因為陳亮做事一向精明利落，沒有人抓住他什么把柄，后來他多方暗查，證實檢舉揭發人正是老同學老王。而他這時怎么會幫助老王？

第二天一早，陳亮一進辦公室，兩名檢察官就走了進來，向他出示了“搜查證”：“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同時向他亮出一副锃亮的手銬。

在反貪局的審訊室里，陳亮的態度口氣一如往常，“說我貪污受賄？簡直是栽贓陷害。你們反貪局是不是也太捕風捉影了？老王是送了我一個一萬元的銀行牡丹卡，要我給他兒子解決工作，可我原封不動地退給了他，難道這也是行賄受賄和貪贓枉法嗎？你們檢察院的人是不是工作也太過認真了，有你們這么辦案的嗎？”審訊人員打開信封往他眼前一亮，陳亮的叫罵聲頓時像被刀子砍斷——矮了半截；根據信封內稿紙上寫的密碼，檢察機關進行調查；銀行出具的證明數字顯示不是一萬元，而是整整二十萬元。陳亮一下傻了，嘴里語無倫次地不斷重復著說：“難道我拿錯了，我怎么會退錯呢？”

兩個月后，陳亮遠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來拘留所探望他，問到一件事，問他是否收到家里買農用車的一萬元。陳亮一愣：“什么買農用車的一萬元？”這一下父親急了：“那是我和你媽賣了兩三年的余糧才攢夠的，準備給你弟弟買一輛農用車讓他拉貨掙錢，怕存取和坐車路上帶不方便，便存在銀行里，然后把卡寄給你，上面寫著密碼和金額，整整一萬元，用一個舊牛皮紙信封包著，難道你沒有收到？”

陳亮聽了父親的話，喊道：“一切都是錢，是錢害了我，我才有了今天！”突然一陣眩暈，雙眼一翻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