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綠江畔神秘的“上樹鴨”

俗語說“趕鴨子上架”。可你見過會上樹的鴨子嗎？一位執著的鳥類愛好者，用長達8年時間尋找一種鴨子，一種會上樹的鴨子，這種鴨子一直在樹上絮窩，它就是“中華秋沙鴨”。

尋找神秘的“上樹鴨”

1006年3月10日，集安市寧靜而祥和。

集安素有“吉林小江南”之稱，歷史悠久，古跡眾多。集安市的外圍到處有古墓群，資料顯示，集安市文革前有1.2萬余座，十年浩劫之后，現今有編號的為7000余座，仍堪稱東北亞地區古墓群之冠。集安面對川流不息的鴨綠江，背靠山高林密的老爺嶺，早些年山上鳥獸出沒，自古就是出獵人和漁人的地方。

然而就在那天，一個有些沉悶的午后，有一個人背著帆布包，手里拿著照相機，不時俯下身子低頭扒拉著草叢，在墓群周圍尋找什么。這個陌生人的身影，引起了生活在附近人們的警覺，難道他是一名盜墓賊？

他叫姚文志，是集安市網通公司的一名員工，也是一位鳥類愛好者。

為避免猜疑，姚文志繪聲繪色向人們介紹：“我正在尋找一種鴨子，一種會上樹的鴨子，它在樹上絮窩。”鴨子離不開水，一般都在江里水里游，即使上岸也在江邊，怎么可能上樹？大家一聽都樂了，覺得難以置信，姚文志肯定在編故事。

那么，究竟有沒有會上樹的鴨子呢？

姚文志肯定地說，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早在7年前，自己就與這種“上樹鴨”結緣。

那是1998年3月中旬的一天，正值乍暖還寒的早春時節。河流還沒有解凍，惟有鴨綠江中下游的云峰發電廠壩下到渭源水庫之間約50公里江段可以打魚，因發電冬季不結冰。姚文志在鴨綠江邊打魚時，發現一只受傷的看似鴨子的怪物。他不由一陣納悶，打過很多種野鴨，從沒見過這樣的一種鴨子，長著鴨子腳，可嘴又不同于一般的鴨子嘴那么寬，而是特別窄，還帶有鉤，通紅通紅的，頭頂還有一撮毛。

姚文志當即把這只怪物帶回家，仔細觀看研究，發現鳥是尖嘴，頭上長有羽冠，身上有花紋。鴨嘴呈紅色，頭部和頸部為墨綠色，背部為黑色，身體雪白，非常漂亮的一只鳥。

姚文志自幼就跟隨當地第一獵手學藝，是方圓百里有名的漁獵者。自從封山育林以來，國家不允許捕殺野生動物，姚文志也近乎“失業”了。有著20多年打獵經驗的姚文志，對集安市的野雞、野鴨只要看一眼就能叫出名字。但眼前這只怪物，姚文志還是平生第一次看到，他預感這不是一只普通的鳥，于是咨詢當地幾位有30多年打獵經驗的老師傅，都說從來沒見過這種像鴨子的怪物。還有人勸說把它殺了燉著下酒，姚文志舍不得。

為探明身分，姚文志又抱著鳥找到林業部門，林業局有關人員最后鑒定為“魚鷹”。姚文志不相信這是一只魚鷹，帶著遺憾和失望回到家中。“魚鷹”是那樣的漂亮。幾天后，在姚文志的精心飼養下，“魚鷹”逐漸擺脫了死神的糾纏，恢復了原有的生機。姚文志不忍心讓它再受到傷害，決定放歸大自然。放歸的過程中，為了留下一個紀念，姚文志也模仿鳥類研究人員的一些做法，用家庭鋁制湯勺打制了一個粗糙的腳環，并在腳環上刻上“CHINA吉林集安姚”的字樣和家中電話號碼。“魚鷹”在姚文志的注視中，在空中飛行了60多米后，一頭扎進湍急的江水中，約半分鐘后在江心處浮出水面，它抖了抖頭上的羽冠后，一個猛子再次扎進江水中，然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只奇特的鳥在姚文志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久久不能忘懷。

尋鴨途中與野豬狹路相逢

放走了那只神秘的鴨子，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姚文志心里仍縈繞著關于神秘“魚鷹”的迷霧。于是，喜歡刨根問底的他買回有關書籍，想查出那只“魚鷹”的來龍去脈。可很多書里都沒有相關資料。姚文志對妻子道：若不弄明白那只“魚鷹”的事，我一生都不甘心。

倔強的姚文志一心想破解那只神秘“魚鷹”身上的謎團，可他請教了很多鳥類專家和朋友仍一無所獲。一個月后的一天下午，姚文志翻看著由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的《長白山鳥類》一書，其中一幅圖畫讓他眼前一亮，太像那只放歸的“魚鷹”了，他的心跳有些加速。

書中介紹：這是一種名叫“中華秋沙鴨”的動物，是一種候鳥，它在中國東北地區和俄羅斯的西伯利亞繁殖，在中國長江以南越冬。1864年，英國人哥爾德在中國采到一個雄性幼鴨標本后，定名為“中華秋沙鴨”，世界各大自然博物館都能為擁有一只此鳥標本而自豪。此后，再無人拍攝過真實清晰的影像。

讓姚文志驚訝萬分的是，書中還介紹，“中華秋沙鴨”是世界上惟一會上樹的鴨子，它在樹上筑巢，而決不在地面筑巢。姚文志對此一頭霧水，有句形容不可能事情的話說：趕鴨子上架。鴨子會上樹嗎？它那腳是長著蹼的，只會游泳，不像是爪能上樹。他養那只鴨子時，它從沒撓過他。他不敢肯定：那只鴨子到底是否會上樹？書上說它挺珍貴，他也倍感珍惜：應該再找到它拍照或錄像下來。

書中還記載，中華秋沙鴨是特有鳥類，屬于雁形目鴨科，全球僅存1000只左右，瀕臨滅絕，是中國一級保護動物，已被列入國際瀕危物種紅皮書和國際鳥類保護委員會瀕危鳥類名錄。目前，在中國尚無中華秋沙鴨的錄像資料。

放飛的那只“魚鷹”肯定是一只中華秋沙鴨，若姚文志能找到那只“魚鷹”，并得到相關專家的肯定證明，那就意味著他在中國是用動態影像記錄中華秋沙鴨的第一人。為了達此目的，姚文志決心利用業余時間尋找那只神秘鴨，踏上了漫漫尋覓之旅，上山下江，凡是集安有樹有水的地方他都不放過。

一天，就在姚文志為尋找這只神秘鴨在山上休息時，朋友的一個電話使他興奮不已：朋友在老嶺山的一個池塘里養了大量蛤蟆，最近常有一種他們很少見到的身上有點發白的奇特野鴨來偷吃。就在姚文志火速趕往朋友處時，他不知道，危險正一步步逼來。

途中，正趕路的姚文志聽到前方老遠的草叢里嘩啦嘩啦直響，但又看不到什么。等他走到距草響處約20米時，不由大吃一驚：一頭長著尖利獠牙的大野豬正對他虎視眈眈！獵人出身的姚文志深知：一豬二熊三老虎，山里真正的霸主是野豬，孤豬更可怕！怎么辦？趕快跑！可怎么跑？回頭跑，那大野豬就會沖上來，兩條人腿可跑不過四只豬腳。當初打獵時，哥哥曾對他說過：若是近距離遭遇野豬，它若張開了有很多唾沫的嘴，那就是要來咬你了。這頭野豬正是如此！姚文志心里一陣緊張：今天我完了！驚慌失措的他迅速爬上了一棵大樹，半晌驚魂未定，腦子里一片空白。后來，無奈的野豬向山上去了，死里逃生的他，松了一口氣后仍覺異常恐懼不安。鴨子沒看到，差點丟了性命。

創下世界之最

此后的日子姚文志雖是一蹶不振，但他心里對那只神秘的鴨子仍有著一種莫名的沖動。一周后，正在上班途中的姚文志，接到了一個陌生人打來的電話。這個人了解一些姚文志的情況，覺得他是做事有恒心的人，在電話里對姚文志道：你是集安最好的一個志愿者，你能否把這個東西拍攝下來給大家看看，讓人們知道咱集安有這么好的東西。為方便姚文志拍攝，對方答應無償提供一個攝影鏡頭給他使用。

原來，給姚文志打電話的是集安市委書記徐才山。徐才山通過在一起練乒乓球的姚文義了解到：姚文志多年來堅持尋找、印證集安境內是否有“中華秋沙鴨”一事，給提倡生態立市的徐才山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典型，所以他打電話給姚文志表示支持。徐才山的理解和支持讓姚文志感到了無比欣慰，重新堅定了尋找那只神秘鴨的決心。

皇天不負苦心人。2004年3月20日，姚文志再次踏上了尋找秋沙鴨之路，一次在掩體中拿著望遠鏡隱蔽觀察時，突然一個熟悉的、久違的身影映入了眼簾，姚文志的嘴角有些痙攣，心跳加速，他屏住了呼吸，手臂顫抖。那一瞬間，他相信自己多年來尋找的東西終于出現了：那是一只雄鴨，頭頂上就像孩子扎小辮似的，有一撮老長的毛，頭一轉那毛就甩動起來，那神態和氣質，就像是個具有王者之風的大自然的精靈。

此時的姚文志，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和激動摁下了照相機的快門：6年了，他終于印證了自己當初放掉的那只神秘鴨，就是中華秋沙鴨，就是世界上瀕臨滅絕的會上樹的鴨子。他覺得眼前的鴨子是一種美的化身。也許是多年前與它接觸過，且還建立起一種感情，此時看到它，好像有一種見到了一個離開了很久、去了遠方的朋友或親人又回來了的親密感。

拍攝下珍貴的照片和錄像資料后，姚文志找到了中國著名鳥類專家、東北師范大學生命科學學院院長高瑋教授。高教授對照片進行鑒定后，確認是中華秋沙鴨。

照片上，一雄一雌兩只中華秋沙鴨外貌奇特，美麗可愛，它們怡然自得地浮在水面。雄鴨嘴呈紅黃色，頭部和頸部為墨綠色，背部為黑色，身體雪白。其頭上還有一對長長的羽冠，好像姑娘的兩條小辮子。雌鴨嘴部呈淡黃色，頭部呈棕褐色，“頭發”直立，但沒有辮子，身體為灰白色。相比之下，雄鴨比雌鴨略大，也漂亮多了。

高瑋教授說，在中國北方地區，中華秋沙鴨近些年來只是科研人員在長白山少數地方偶有發現，這是一種“會上樹的鴨子”，專門在天然樹洞里繁殖。

此后，為了能夠真正地了解和接近中華秋沙鴨，姚文志踏遍了集安境內100公里的江河流域，先后進行了長達近兩個月的跟蹤拍照，對中華秋沙鴨進行了有針對性的考察和研究，對它的生活習性做了詳盡的記錄。

拍攝過程中，姚文志每天在天亮前一個小時，潛伏在“貓兒洞”中，僅帶著必備的拍攝器械，甚至整天不能正常食宿，直到拍攝完完整的中華秋沙鴨的珍貴照片和錄像資料，這也圓了他多年的一個夢。

2006年3月26日，姚文志一次觀測到了18只中華秋沙鴨，其中7只是雄性，11只是雌性。當地媒體報道后，整個集安都轟動了。

2006年5月1日，姚文志把自己拍攝的中華秋沙鴨圖片，也是迄今世界上最早近距離拍攝秋沙鴨最清晰的圖片，和他多年來拍攝的其它一百多種鳥類圖片，在集安市中心廣場展出，與廣大市民一起分享。很多市民參觀了展覽，姚文志尋找求證中華秋沙鴨的事跡，在這個北國“小江南”傳頌著；而由姚文志尋找中華秋沙鴨引發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如何保護環境的問題，深深烙在了每個市民的心中。

姚文志接受記者采訪時說，他在接受央視十套《講述》欄目組的采訪后，許多人都知道了他是一名鳥類研究者和保護者，觀鳥和研究鳥已經取代了從前的愛好，并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姚文志覺得很幸福很自豪，現在，他的影像資料受到國家林業局與鳥類科研單位的高度重視，還獲得了“鴨綠江上愛鳥人”、“護鳥人”等榮譽稱號。姚文志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把鳥類的美麗、鳥類的生活展現給人們，能夠喚起人類對鳥類的關心和保護。

（此文的采寫得到河南省野生動物保護協會于常年先生的大力協助，特表謝意。）

（編輯·陳大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