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緣

公園玉店“聚寶軒”的王老板與我相熟多年，每次從蘇州等地進貨回來，我總能最先見到他進的貨。兩年前春季的一天早晨，我從公園鍛煉回來，在街頭迎面見到王老板。他說：“我剛下車，帶來幾件，你先看看”。隨即讓我一一看過，先從脖子上取下一枚黃玉龍鳳小雞心掛件，造型、紋飾、工藝精致細膩，背面一處很小的部位略帶石性。隨后又取下一枚腰件“魚化龍”遞過來，下端少許雜質，問其價在萬元以上……

我本來想，雖已有幾件掛件，但白度、重量都不夠理想，一心想玩一塊可心的。尋尋覓覓中，再沒有碰到滿意的。這種想法漸漸淡化，看來已沒有多大希望，幾乎放棄了。一者價錢越來越昂貴，上好的玉件日漸稀少，再者我也不想在這上面投入多少精力。

轉眼一年多過去了，我已徹底擺脫了這想法，把主要心思放在我所一直傾心的書畫探討上。

去年秋天，我在“聚寶軒”稍事停留，無意中發現柜臺中仍擺放著那件“魚化龍”。王老板說：“這件東西您上次見過之后，淮北、徐州等地多次來人，沒有成交。其中淮南的一個藏家，去年秋天買去，玩了一年，又來我處用‘魚化龍’換去一塊擺件。我本想自己收藏，留件玩玩。我愛人作主拿出來才兩天。”他看到我在認真地審視，隨即說道：“你帶回去仔細研究研究，看不中再送來。”這是我們之間的一貫做法。

這塊玉大體為扁圓形，極適宜把玩佩戴，重230 克，直徑8.5 厘米，厚2.5 厘米。肉質近于白，細密，油亮，溫潤。背面下方邊緣紅黑相間皮色，細微的兩道綹裂淺淺地浮在其間，無損大局。圓雕寫實為主。構圖簡潔、大氣。一條鮮活的大鯉魚，鼻、須已化為龍鼻，長條陽線飄動的龍須。頭頂一只獨角突兀怪異，鰭尾夸張，近乎翅膀，邊緣陽線為兩三朵大云卷紋。下部隨形十多組波浪紋最見功力，水紋細長，陰線絲絲入扣，細膩精到。浪頭參差，層層推涌，被似魚似龍攪得波濤接天，洶涌澎湃，浪花飛濺。胸前一團熊熊燃燒的大火球，似乎在說明蛻變為“龍”時經受著煉獄般的煎熬，呈待涅 之后的又一新生。氣象之高遠令我心旌搖動，震撼有余。

有些事物可能就是如此，在苦苦尋覓中視而不見，不經意時讓你神魂顛倒。塵世輾轉，讓我再度碰到它，冥冥之中似乎在耐心地等待著我，去識見它、親近它、體悟它那蓬勃的生命力量。令我遺憾的是其背面較暗的一塊皮色，長寬約2 × 1 厘米的地方沒有紋飾，百思不得其解，這樣一件作品應該是作者極用心力才能達到如此高的境界。又是名家名作，參加過上海玉器大展，怎會留下如此低等敗筆。不久發現魚鰭上無紋飾處打磨粗糙，或許是作者有意拋下的懸念，若如此看來實在沒必要……

今年春天，幾個玉友互相討論、欣賞我們隨身佩戴的玉件。其中一人指著我這塊“魚化龍”說：“這塊玉在我手里停留時，這片紋飾是我打磨掉的，我原想把這沁入的雜色除去，不料磨去十多片魚鱗及魚鰭上的部分云紋，雜色依然如故……”此公之舉令我目瞪口呆，不可思議，竟也有這種人。

我不甘心如此上乘的藝術珍品遭到這樣的傷害，找到王老板商量，托他找到“魚化龍”的原設計者蘇州的毛湘行先生進行補救設計，又讓原刻作者上海的趙榮寶先生修整，可謂回天有術，竟也做得天衣無縫。天地間成就了一段好玉緣，美玉佳工，我每當想到它心里高興，看到它賞心悅目，拿在手中溫婉可人。（責編：蔚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