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議電視紀錄片的美學特征

電視紀錄片是通過非虛構的手法，真實地紀錄人類社會生活，以現實生活的原始內容為基本素材，經過創作者的選擇、重組、集中、強化，結構而成的一種完整的紀實性電視節目形態。在當今娛樂之風甚囂塵上的情況下中國的紀錄片卻一如既往地秉承不媚俗、不趨炎、獨立思考、真實紀錄的傳統，以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和良知堅守自己的歷史使命和文化品格，不斷探索時代語境下的紀錄片表現形式，推出了大批的優秀作品。給人以思考、震撼和美的感受。

紀錄的品質構成是多元的。其中的美學的元素是最具價值而且是值得深入探討發掘的。紀錄片的美學特征是紀錄片在對外部世界的具體觀照與創作者具體創造性處理的結合中體現出來的美學意蘊，是紀錄片在現實性與藝術性之間不斷選擇和平衡的結果。“紀錄的質量首先取決于美學的質量。”這是國際上關于紀錄片的美學觀念。近年來，我們國內在加強國際紀錄片交流與自身探索的基礎上，已經明確紀錄片需要基本的美學精神。在近幾年的國際紀錄片觀摩研討會上，與會者就提出，“紀錄片需要用美學觀照創作”，把多種文化融入紀錄片創作，使中國的紀錄片更具有美學價值。

紀錄片有著自己多維度、多層次的特征表現，如傳播特征、文化特征、媒介特征、美學特征等等。其中，美學特征是側重于將紀錄片作為一種紀實藝術審美觀照的重要特征系列。

紀錄片屬于非虛構影片，它自身的美學特征與虛構影片的基本立足點不同。虛構藝術表現的是按照可然律或必然律可能發生的事，而紀錄片表現的是生活中實際發生的事，通過對生活中實際發生的事的展示來傳達創作者的審美感受，這就使紀錄片有了獨特的審美特征。

紀錄片美學的基本立足點處在紀實性與藝術性的交互作用的“臨界點”上，完成著對現實的創造性處理。紀錄片的美學特征主要體現為真實美、發現美、即興美、過程美、人文美和思辨美。

一、紀錄片真實美

紀錄片最根本的美學特征是紀錄真實，它是紀錄片賴以存在的美學基礎。而“紀錄片的美”就是“真實的美”，這種美存在于真實生活情態之中，紀錄片造型的美是為真實的生活內容服務的。真實是紀錄片的生命，真實的力量是無窮的，紀錄片的真實是見證的真實、過程的真實、歷史的真實，是具有歷史文獻價值和社會價值的真實，它隨時牽動著人們心靈，給人以真實的震撼。

相比于故事片，紀錄片的最大價值就在于其原汁原味的真實性，它截取現實生活的若干片斷構成一個完整的真實世界，它展示著質樸的真實力量。從紀錄片創作的本質來看，我們可以這樣認為，“真實性是紀錄片的藝術生命，但它是化作了影像紀實形象的，經過創作者重新組合并具有了審美價值的真實。”

任何紀錄片不管它標舉什么樣的創作旗幟，都需要對冗長的素材進行精心地剪輯處理，剪輯就意味著挑選那些符合編導思維、意圖以及該片風格特點或主題立意的那些聲畫素材。紀錄片在不斷選擇中最大限度地保持真實，這就體現著紀錄片經由藝術創造后的真實之美。

二、紀錄片發現美

紀錄片是發現的藝術。發現源于紀錄者對生活敏銳的觀察和深入的思考，紀錄片的魅力就在于尋找那不可預料的鮮亮生命，在于那些事先無法設計而直接進行現場紀錄的真實價值，“在于拍攝過程中意外的驚喜與發現。”發現是一種探索精神，也是一種創新品質。在紀錄片中，發現的層面很多，發現新的視角和意義、發現日常生活中的戲劇性、發現那隱藏在表象背后的真相等等。因為對于紀錄片工作者來說，通過畫面和聲音去發現世界要比去創造一個世界更有意義。

紀錄片的創作，其最高境界就是發現——發現新異、發現新知，特別是對舊題或同題進行“再發現”，以另一視野全新開掘探索更顯示制作水平。實質上探索與發現的精神，某種意義上就是紀錄片的基本精神和品格。

三、紀錄片即興美

即興美是一種紀錄片采自現實之花的甘露，是源自編導內心世界與外部世界的一種投緣的“機遇”，它來自于紀錄片創作的即興狀態。某種程度上講，即興是受創作條件的限制而被迫產生的，現場即興發揮就有一種原初性和原生態，由于即興而獲得鮮活之美。即興就是現場的臨時性發揮，是紀錄片創作者由于深入到了現場，被現場的人、事、景、物即時觸動而原生態捕捉真實影像的行為，它最易獲取鮮活的影像。最接近紀錄片本性的元素就是創作者的在場，而不是現場缺席后的搬演或歷史影像的后期佐證。現場的即興性就是創作者事先的不可預料性，他根本不知道要發生什么，但隨時準備紀錄真實的瞬間，一旦事件發生，及時捕捉下來的就是一種歷史的鮮活明證。

歷史和現實很多時候就是那么偶然，但或許就是一個不經意的偶然改變著世界、制造著一個驚心動魄的境界。在紀錄片的拍攝過程中，拍攝者始終處于一種警覺的狀態，一旦有什么風吹草動，便要立即紀錄下來。這種等來的真實，這種原生態的戲劇化瞬間是紀錄片中最有意味的元素，其真實、自然的狀態倍感珍貴。紀錄片的即興美就在于來自現場的真實捕捉，紀錄片的精彩也往往來自于那若干不經意的瞬間集合。

四、紀錄片過程美

紀錄片在于展示相對完整的事件過程和人物命運的變遷，過程中的生命展示和情態展現成了紀錄片重要的原動力。過程展示帶來的最大效果是親歷性和見證性，即身臨其境和深有感觸。可以說，沒有過程就沒有紀錄片。

紀錄片在過程中讓自然或人類的生命歷程變得清晰可見，讓觀眾在體驗生命的進程中感受真實的流動，過程美是紀錄片美的一大特征。當然，紀錄片的過程性并不是長鏡頭的無休止紀錄，而是“剪輯后濃縮了的過程”，“剪輯使得過程得以被構形，隱喻和象征的意境美與過程美同時得以實現。

簡而言之，過程就是事物、事件或事態由開始到結束的流程。“過程是一樁事從這一點到另一點之間的進程，或者是被攝者的某個行為的一個完整的過程。”

紀錄片相對于新聞片，更注重展示事物的發生、發展過程。有了過程，才有故事性，才有變化性。所以，紀錄片的價值就在于為今人和后人提供了有助于相互了解的真切過程。所謂過程，就是歷史，真切的過程，就是歷史真相。

紀錄片需要有一定持續的時間和過程來展示其真實的故事，以帶給觀眾真實的視聽震撼。我們看到一個人眼睛逐漸濕潤，眼角上慢慢出現淚花，我們會與落淚者共時體驗到他那難以抑制的悲傷或感動，而一場沒有起始的直接的嚎啕大哭就顯得突兀甚至莫名其妙。

我們要尊重客觀情感原生態和觀眾心理體驗情感的心理過程，就要尊重紀錄情感的鋪墊、積累與釋放的動態過程，而且惟有在這有起有落的過程中，我們才有時間揣摩、了解、體味那引起心靈震顫的情感的真諦。

五、紀錄片人文美

可以說，“人文美是紀錄片美的主要體現。”

當代美學認為人文美是介于自然美與藝術美之間且在某種程度上涵納了自然美與藝術美在內的一種外延內涵更為寬泛的美。某種意義上，所有以紀錄人類生存狀態、人類文化現象、社會變革、人生命運為題的紀錄片，都在展現著一種人文美。人文美的學科正在發展，其美學理論資源除了對社會的直接觀察外，媒介的進入成了弘揚人文美精神的重要方面，影視人類學片、紀錄片就是最好的文化媒介或載體。紀錄片的人文美其最深層的表現就是它對人性母題的紀錄和闡釋，為人類生命進程提供了最真實的解釋系統，所以說，人文美是紀錄片最重要的美學特征。

人文美包涵了人文精神。紀錄片主要就是以紀錄人的生存狀態、現實處境，以及人的命運發展為基本任務、基本目的和精神旨歸的；也就是說，人文精神是紀錄片文化藝術精神的核心內容。因為，即便是紀錄動物、植物、微生物或非生命世界的紀錄片，它們最終還是要直接和人類的生存與命運發生聯系，或者說，這些作品都賦予了人類的眼光和精神。實際上，幾乎所有優秀的紀錄片都是將人類之謎的破解視為其文化使命和價值存在依據，其基本母題也都是關注人類自身的共性問題、人與自然的關系，生命的終極價值與終極意義等等，并實現對人類精神生態的某種拯救。總之，人文精神成了紀錄片文化藝術精神的基本底色，人文美成為紀錄片的基本美學特征。

六、紀錄片思辨美

“構成一部影片思想的因素有知覺面思想和故事面思想。影片的總體思想就是影片敘述所表達的對于世界、社會、人生的基本態度和看法。對于影片的深入的思想研究屬于電影哲學的范疇，電影美學所要研究的是思想的審美價值。”可以說，這個“思想的審美價值”就是思辨美。

影視作品表達思想必須遵從影視本身的特質，即用富有故事性的畫面來展示，而不是運用任何解釋性的語言直述道理。故事大師從來不用解釋，而是巧妙采用戲劇化表達。故事講述是對真理的創造性論證。一個故事是一個思想的充滿活力的證據。一部優秀的紀錄片也是講故事的能手，其故事的講述亦是對真理的創造性論證，其全部創作的目的還在于“證明思想”。因為，影片的故事雖來自于現實，一旦轉化為影像文本，其本身就是經過了邏輯因果性簡單化處理的事件過程，電影有其特殊的講述方式或論證方式。可見，紀錄片作為一種創作，必然滲透著編導的主觀表意性與思辨性。

一部非虛構影片總是在直接或間接地表現真實，同時嘗試著在這個真實之中尋求真理。

一部優秀的紀錄片往往就是在用真實的影像尋找真理，在“故事講述”中或顯或隱地在對某一思想主題作著創造性論證，總是透出編導對世界的真理性叩問。

紀錄片的思辨美是一種隱藏在真實影像背后的意義哲思，留給觀眾無盡的回味。紀錄電影大師們就主張要充分考慮觀眾的理解能力，也要充分給足觀眾思考空間，而不能一味用旁白，向觀眾做簡單化的解釋。

回顧紀錄片的發展歷程，我們發現紀錄片審美范式的突破與新紀錄片范式的創立之間是不斷交替的過程。藝術的本質在于展現生命力，人的審美情趣則從人的本性上要求藝術回歸本真。作為紀錄片創作者，在創作中所興發的審美體驗，應該是獨創性的，否則就不具有創造價值和先鋒性，但它同時又要求是普遍可傳達的，表達人們的某些共同情感歷程，紀錄片必須采用符合大眾普遍審美規律的創作手法，方能具有接受的可能，一位具有使命感和責任感的紀錄者應該致力于使兩者水乳交融地凝聚為一體，紀錄片的藝術審美便得以詮釋。

紀錄片的美，就是美在生活的真實體現，美在心靈的溝通，美在文明和知識的碰撞，美在時代的記憶。■

（作者單位：阜陽日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