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媒體監(jiān)督與司法公正

在現代法制國家，媒體監(jiān)督與司法公正密切相聯。媒體對司法活動進行報道并監(jiān)督司法權的行使已成為一種司空見慣的社會現象。然而，媒體監(jiān)督同時也是一柄雙刃劍，缺乏制約或不當的“監(jiān)督”也可能給司法公正造成負面的影響，從而妨礙或破壞司法公正。如何充分發(fā)揮媒體對司法的監(jiān)督和促進作用，同時避免其對司法可能造成的負面影響；既保護公民依法享有的言論自由和媒體享有的新聞自由，又維護司法獨立原則和司法權威與正義，是一個值得深入探討的課題。

從概念上來分析，媒體輿論監(jiān)督是一項社會基本權利。它在社會的行政、立法、司法體系之外，通過新聞報道形成一種沒有強制力的社會公共意志來干預社會生活、調節(jié)社會關系、協調社會機能，從而在總體上實現促進社會正常、健康發(fā)展的作用。

而司法則主要包括“司法公正、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司法機關依法獨立行使職權”等概念內容。其中司法公正和司法機關依法獨立行使職權比較容易受到外界影響。西方有句古老的法律格言：“正義不僅應當得到實現，而且應當以人們能夠看得見的方式得到實現。”這里說的是司法審判中實質正義與程序正義的關系，也是媒體監(jiān)督司法的理論基礎。從保障公正的意義上講，公開是司法民主本身的要求之一，同時也是實現司法公正的有力保障，而媒體的報道則大大增加了司法活動的公開性和透明度。

就積極作用而言，媒體監(jiān)督起碼可以在三個方面對公正司法起到良性助推作用：其一，將司法機構與司法人員置于社會公眾的壓力之下，使得他們務必以法律公正為司法審裁的唯一準繩，而不敢掉以輕心。其二，將司法案件審裁的過程告知民眾，使他們可以依據法律條文來衡量司法人員公正審裁案件的水準、司法操作的公平情況，避免“黑箱作業(yè)”與“灰箱作業(yè)”。其三，將司法審裁的進行過程與結果，通過傳媒訴諸社會大眾的視聽，將控辯雙方的司法實踐、法官的司法裁決、定罪與量刑等等具體的司法內容，公諸于眾。從而，協助司法機構，排除影響獨立司法的各種干擾因素，使得司法審裁能夠在“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zhí)法必嚴、違法必究”的原則下展開。正是新聞傳媒具有的這種機制和功能，才使許多人把新聞傳媒的監(jiān)督視為醫(yī)治社會病疾的一方良藥。

另一方面，由于媒體與司法各自不同的特性與職業(yè)要求決定了二者之間必然存在沖突：第一，媒體的職業(yè)特征之一就是動態(tài)報道、刺激見聞；而司法卻客觀、冷靜地消減糾紛；第二，媒體要求盡可能在第一時間內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報道，以新、快取勝；司法審判則有不可逾越的時間過程，并以此冷卻矛盾體溫；第三，新聞語言難免標新立異，而司法用語卻力求嚴謹；第四，新聞事實是記者見聞或采訪所得，而司法事實則是憑借證據證明出的事實；第五，輿論監(jiān)督缺乏明確的法律定位，而司法則代表著國家強制力與終局裁量權。

由此，媒體監(jiān)督對司法公正可能產生的消極影響也是明顯的。例如，對河南鄭州公安干警張金柱交通肇事逃逸案的處理便是一個很典型的案例。該案中，被告人因行為惡劣，后果嚴重，民憤極大，最終被處極刑。然而不可否認，在此案中媒體所起的煽情作用和輿論導向，對案件的處理顯然不無影響。可以說，在輿論窮追猛打、百姓一片喊殺聲中，在法庭審判前實際已失去對被告人公正審理的程序保障。本案最終以數罪并罰處以被告人死刑，這在我國對交通肇事罪的處理中不僅顯屬罕見，而且明顯逾越了刑法罪行法定和罪刑相適應的原則。為平民憤，法律的天平出現傾斜。

那么如何才能正確行使媒體的監(jiān)督權，更好地促進司法公正呢？筆者認為，首先，應當界定媒體介入司法的合理界線。媒體介入司法，應當以促進司法公正為目的。傳媒應當以正面報道司法為主，傳媒對于司法的監(jiān)督主要應放在以下方面：一是對司法機關內部機制和司法人員非職務違法行為的監(jiān)督，尤其是司法機關內部制約機制上所存在的一些深層次問題；二是對司法機關、司法人員職務行為的監(jiān)督，尤其是對司法腐敗現象進行揭露；三是對干預司法機關獨立辦案的外部勢力實施監(jiān)督，為司法獨立和司法公正創(chuàng)造一個良好的外部環(huán)境；四是對現行的某些法律制度所存在的一些問題實施監(jiān)督，以利立法的完善和法律實施的平衡。

其次，媒體介入司法，應當保持客觀公正。即真實性、嚴肅性、準確性、公正性。新聞媒體對司法的報道應當堅持真實性。真實性是新聞的生命，也是把握正確監(jiān)督，防止不正當干預的基本原則。司法裁判堅持的原則是實事求是，這與新聞媒體對案件報道的真實性是一致的。當然，由于新聞報道者獲取信息的渠道與裁判者不同，視角和認識的方法也有所不同，這都有可能導致報道者與裁判者判斷的差異。司法審判是一個比較特殊的領域，其特殊性在于案件本身常常涉及專業(yè)技術和法律問題。筆者認為，新聞對審判過程和結果的評論應當謹慎。尤其在案件的審理過程中，最好避免主觀評論，以免以輿論代替審判。在審判過程中一般也不宜直接采訪審判人員，或要求審判人員對正在審理的案件發(fā)表意見。對于裁判結果存在學術上的爭論時，新聞媒體在報道和評論時不宜以相反的學術觀點去指責審判結果，以免把學術上的差異視為裁判上的不公正。在堅持新聞的客觀性、嚴肅性、準確性、公正性的同時，還應當注意對當事人個人隱私權、企業(yè)、個人商業(yè)秘密權的維護。

司法機關又該怎樣面對媒體的監(jiān)督呢？筆者認為，首先應當進一步增加辦案的透明度、公開化與說理性，滿足廣大公民日益覺醒的知情訴求與參與意識，為輿論監(jiān)督創(chuàng)造更加有效的條件與途徑，使新聞輿論成為促進與保障司法公正的一支更加重要的力量，發(fā)揮其更大的作用。

司法公正無疑是一切司法機關與司法人員追求的最高目標，然而，司法公正的實現卻有賴于一系列切實可行的措施與制度。實踐證明，在對司法活動的眾多監(jiān)督措施中，新聞媒體借助公眾輿論所形成的巨大監(jiān)督作用是促進司法公正的有效途徑與手段。應當進一步強化輿論監(jiān)督，讓新聞媒體對審判活動進行及時、全面、客觀、公開的報道，杜絕“暗箱操作”，把司法的過程與結果置于陽光之下，接受公眾的評說與檢驗。

具體可實施如下措施：（1）凡公開審理的案件均應準予媒體采訪報道；（2）司法機構通過新聞發(fā)言制度等方式，建立與媒體對話的常規(guī)渠道；（3）依法應予公開的司法文書均應允許媒體機構查閱；（4）建立裁判理由說明制度，并在判決書上公開；（5）對在社會上有重大影響的案件，司法機構應給予媒體某些特殊便利，配合媒體適時報道進展情況。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實現司法的公正，從而真正增強司法在民眾中的公信力，增強司法的權威與尊嚴。

其次，司法機關應當對媒體監(jiān)督持寬容態(tài)度。《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官法》第7條第7項就明確規(guī)定法官有接受法律監(jiān)督和人民群眾監(jiān)督的義務。所謂人民群眾監(jiān)督當然就包括了新聞監(jiān)督。司法機關要充分認識媒體監(jiān)督的積極作用，主動尋求與媒體的配合與互相支持。

司法機關和司法人員對待媒體監(jiān)督的“寬容”主要表現在：一是司法機關作為裁判機構，掌控國家司法大權，擁有較高社會地位和公信力。在與媒體的接觸中，司法機關不能以此地位上的優(yōu)勢壓制媒體的監(jiān)督，在正確、善意、合理、合法的監(jiān)督與被監(jiān)督的條件下，二者是平等的，價值取向是相同的；二是司法機關需要明確由于客觀條件的限制，新聞報道不可能與客觀事實完全一致，司法機關不能太過嚴格地苛求報道的真實性，對媒體的一般過失應予寬容。否則，將會使媒體監(jiān)督成為一種背負風險的行為，進而損傷媒體監(jiān)督司法、反對司法腐敗的熱情；三是在我國司法腐敗日趨嚴重的情況下要保證監(jiān)督的效果，很重要的方面就是要賦予新聞媒體和新聞從業(yè)人員以充分的報道權利，同時在一定程度上限制被監(jiān)督的司法機關和司法人員的起訴權利。在具體實踐中，只要把握好新聞媒體不是故意捏造、歪曲事實，惡意損害司法機關及司法人員名譽，就應當大膽對媒體監(jiān)督給予支持。■

（作者單位：安徽法制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