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王臣的一封信

王臣：

讀到你的文章，我眼前很是一亮的。

中學生的文章，我最怕讀兩種，偏偏這兩種又多。一種是情緒化的。作者想表達的是情感，由于缺乏深思熟慮和有序表達，就顯得情緒化了。寫同學間的，寫老師的：寫家人的，或者寫個什么事情。情感是要放在心底的。“才下眉頭，又上心頭”那一套不行，情感放在“心頭”就叫表面化。發自心底的情感才珍貴，因為是在心底，表達出來一定要深思熟慮，一定要有序地表達，無序會亂真，會顯得假。有一個成語叫“合情合理”，談“情”的文章也要去暗合一個“理”，一味地去寫痛苦呀，煩惱呀，是不會寫文章的人。“英雄自有出處”，“痛苦煩惱”也要有出處。否則就是“為賦新詩強說愁”了。

第二種是“表這個性觀點”的。一個人要有自己的世界觀，要有自己對周邊人和事物的看法，要做有主見的人。但主見是綜合的素養，否則就叫偏見。怎么樣才是不偏見呢?我的看法有兩個標準：一個人的觀點被周圍半數以上的人認同并接受；十八歲時的“觀點”到三十八歲的時候仍覺著有“可取之處”，而不顯幼稚。有些文章中“個性觀點”很多，一段一個觀點，甚至一句一個觀點，像青春痘密布在臉上。這樣的文章過一段時間后自己也不愿意看了。

你的文章我喜歡讀，原因也是兩個。一是思考，而且是會思考。人是精神動物，都能思考的。不思考，不愛思考的人我們就不說他了，他自己把自己下放到了人生的底線，我們來探討上線。會思考是很重要的，生活中不會思考的人，運氣好些的，叫“誤打誤撞”，“歪打正著”，俗稱“狗屎運”，誰又能保證自己總蒙幸“狗屎運”呢?因而這樣的人生也多是起伏不穩的。還有一些愛思考但缺乏章程的人，俗話叫胡思亂想，這樣的人在性格上是可愛的，但不宜做朋友，容易生麻煩。你是會思考的，或者準確地說，正走在會思考的路上。讀書也是思考，高明的人讀書都是帶著問題去讀的。好書都是高高在上的，在好書中弄清楚看明白一些問題，就叫高明。文章千古事，一定記住要清醒著寫。我為你能在讀書申明白一些道理而高興。

第二個是你文章寫法上簡潔有力的表達。生活中我們都不喜歡“碎嘴”的人，寫文章也是一樣的道理。短文章是難寫的，寫出優秀短文章的人在平常說話中也是言而有序的。言語簡潔，不是含意少，而是把要寫的事在心里想透徹了。

這兩個特點是你文章的長處，你還年輕，我就不夸你了，怕你驕傲，怕你為發揚這兩個長處，而疏忽了寫文章的其它要素。寫好文章是一輩子要努力的事，就像一個人說話，不能因為一兩句話說得好就一直講這兩句話，你需要學習的方面還有很多，今后要多盡心盡力。知道你今年逢高考，愿你人事隨心，心想事成。

穆 濤

2008年4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