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每當情人節來臨,看到情人們在飯店、酒樓,出雙入對,排場吃喝,總是感慨萬分,忍不住想起當年“上山下鄉”時的一次精美而又別具一格的“盛宴”。
靜是我在文藝宣傳隊認識的,我是下放知青,她未下放。我的笛聲撞著她的(舞)腰,她便找到生產隊來了。那個年代,除了清風明月不用拿錢買,什么都要計劃,一個小知青,更是一窮二白。靜七仙女下凡般地降臨小村,是我當時的準愛人。見面的歡喜過后,瞬間便轉換成“如何招待她”的憂愁了,那心境,真像董永一樣自慚貧賤。
來到知青屋,我忙坐到鍋下燒茶,她搶過火剪夾起稻草,說:“我來吧!好些天了,未聽到笛子,吹一個吧!”我忙賣弄精神,立即吹了曲《歡樂歌》,她聽了連連拍手:“好聽,漂亮,聽你吹笛,比吃什么、喝什么都開心呢!你別為招待我發愁!”
隔壁張二嫂送來雞蛋,說:“難得城里姑娘來,實在拿不出什么,蛋是家里的雞剛下的。”靜從手提包里拿出兩根油條笑道:“喏,一道名菜——油條燉蛋!”
想起我的自留地里還有“得意杰作”,便拉著靜走出小屋。村莊里,屋前、院內的梔子花、槐花全開了,花香沁人心脾。路過村口劉奶奶家,劉奶奶拉住靜,硬是摘了一大捧梔子花送她,說花樣姑娘應戴好花,靜歡謝不止。來到菜園,只見我種的一畦莧菜,紅艷如花,肥嫩嫩的長得歡。我們唱著歌,像鄧麗君“采紅菱”般摘了一籃子莧菜。
我帶著靜,又來到老隊長家,門大開著,無人。我在院門后取出一支釣竿,在米缸抓了一把米,在院里找到一把鍬,到屋后挖了些紅蚯蚓,提上拐籠(魚簍),找到村后一口荷葉塘。遠遠近近,布谷鳥、斑鳩、鷓鴣、畫眉交替啼鳴。天藍如水,四周靜謐,什么地方還有蜜蜂嗡嗡吟吟。
我們坐在一棵槐蔭樹下,在荷葉間隙撒了把米,這釣竿是根原始的竹子,釣線粗,鉤子也特大,心想:“家伙”太差,只怕難有收獲。真沒想到,這天釣運奇佳,那魚也好釣,鉤子下水,浮子便吹氣似地往上漂,有時,浮子根本未下水,魚便在水半腰接鉤了。一頓飯功夫,便已釣上了十幾條鯽魚,都在半斤上下。我告知靜秘密,這是老隊長家暗自放養的野魚塘,他家老少三代,在別處捉到的魚,全放在這,他讓我來的,別人不知道。靜一聽,忙將拐籠里的魚,一條條放回塘,只留下兩條。
那天中午,一個鍋上,一個鍋下,幸福溢滿心胸。我與靜吃了一頓豐美異常的午餐,雖只三個菜,但足以稱宴!魚是用村里自制的板(豆)醬清蒸的,滿肚籽,味道奇鮮;油條燉蛋起鍋時撒上蔥花,香味撲鼻;炒莧菜柔滑嫩潤,色如玫瑰,加入大蒜,口感極佳,連湯汁也鮮得舔人舌頭,三個菜,色、香、味俱全,說來慚愧,我竟一口氣吃了四碗飯。
飯后,靜說:“謝謝你的四菜一湯。”我說:“哪來這些?”她說:“劉奶奶的梔子花,也是一道菜。你的笛聲,是人生的甘露、愛與美的清泉,勝過銀耳人參湯,我會永遠飲用它!”
一晃30年了,那頓魚宴美餐,始終珍存在我們記憶中,勝過世間一切佳肴,而這道特別的湯,靜還真的時時飲用著呢……
(責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