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中國的鄰國或近鄰的中亞五國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庫曼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原是蘇聯的加盟共和國,而今已經獨立多年。這一地區由于擁有豐富的自然資源和戰略地位重要,成為大國激烈博弈的場所和爭奪對象。國際社會普遍認為,大國博弈中亞是為了爭奪那里的自然資源,特別是石油和天然氣資源,占據有利的戰略位置,以實現本國的利益訴求。這種看法有一定的道理但不全面,因為在大國博弈的背后還存在意識形態之爭。這里所說的意識形態之爭,既有傳統意義上的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之爭,也有大國尤其是俄美兩家在中亞推行本國國家模式之爭,而這種爭斗是以實行什么樣的“民主”,是“美式民主”,還是俄羅斯的“可控民主”表現出來的,實際上兩國都想將中亞國家納入自己的勢力范圍之爭。
社會主義在中亞并沒有被遺忘
社會主義在中亞有長達一個多世紀的傳播與實踐的歷史。盡管蘇聯解體使社會主義制度在這里受挫,但資本主義也尚未真正扎根。這些國家向哪個方向發展并未塵埃落定。在這些國家中,有人為“西方模式”大唱贊歌,追隨美國搞“顏色革命”;有人對社會主義情有獨鐘,念念不忘,在為實現社會主義理想奮斗;但多數人面對國家現實,不問主義,只講利益。在這里,中派勢力得到“不講主義”的多數人的支持,左派和右派都是少數。迄今,各種勢力仍在進行激烈博弈。這種博弈并非完全是各種勢力本身所為,在其背后往往有大國的身影。從全球層面來看,中亞地區不是意識形態真空地區,左派(包括共產黨人)、中派、右派同時存在,短期內博弈難有結果。
社會主義在中亞并沒有被遺忘。沒有放棄和忘記社會主義的有兩部分人:一部分人是指公開聲明要搞社會主義的人,這些仍存在于中亞國家的共產黨人,盡管他們理解的社會主義與我們認同的社會主義之間存在一些差異。中亞國家共產黨人在社會上有一定的影響,有的黨在議會中還擁有席位,如哈薩克斯坦共產黨、吉爾吉斯共產主義者黨、吉爾吉斯斯坦共產黨、塔吉克共產黨等。這些黨在各自國家獨立初期都頗具實力,哈薩克斯坦共產黨的黨員數量一度達到5萬多人,曾在議會中位居第二位。分裂后的哈共人數也不少于3萬人,不過在議會中已經沒有席位。吉爾吉斯共產主義者黨是吉國內黨員人數較多的政黨之一,2006年黨員為2.5萬人。吉爾吉斯斯坦共產黨也擁有黨員2.5萬人。塔吉克斯坦共產黨擁有黨員4.5萬人,在2005年的下院選舉中獲得5個席位。如果說當今世界黨員過萬的共產黨有30個(不包括社會主義國家的執政黨),中亞地區起碼有4個。如果按黨員占該國人口比例來看,塔吉克斯坦702萬人中有4.5萬名塔共黨員,吉爾吉斯斯坦519萬人中有5萬名共產黨人,比例不算小。中亞國家共產黨都說要“遵循馬列主義”,或者“在馬列主義原則基礎上開展活動”,在“社會主義原則基礎上”維護勞動者的利益和建設民主法制國家。它們具有如下特點:第一,承認共產黨犯過錯誤,但不否定共產黨存在的合理性和黨的歷史;第二,獨立初期與執政當局有很好的合作,隨著各國改革的深入和權力分配的歧見,多數成為反對黨。只有塔共至今仍與當局合作,塔中央和地方政府領導人中仍有不少塔共黨人;第三,與俄共關系密切,受俄共影響較大;第四,贊賞中共的成就,不反華;第五,堅持公有制等重要原則,主張維持蘇聯時期的社會保障制度。

第二部分人是指那些沒有忘記社會主義制度但又不是共產黨員的人。他們是曾為保衛社會主義和建設社會主義作出過貢獻、迄今仍對社會主義懷有感情的人,也包括一些年輕人,其中有為實現共產主義理想而奮斗的人,也有借政治斗爭牟取私利的人。這就是為什么在包括中亞國家在內的獨聯體國家的共產黨不斷分裂的原因之一。中亞國家共產黨是第二部分人的代言人。
中亞國家獨立后經濟發生危機,社會出現嚴重分化,大多數居民生活迄今尚未恢復到蘇聯時期的水平。民眾懷念蘇聯在公開場合講得不多,在私下交往中隨處可見。他們雖然沒有說是在懷念社會主義制度,但對昔日生活和社會福利制度的懷念,無疑是對昔日蘇聯社會主義制度的懷念。這些人構成了共產黨的社會基礎,其積極分子是共產黨的支持力量。
除共產黨外,中亞國家還存在一些左派政黨和社會團體。它們與歐洲國家的一些左派政黨不同,多半能與執政當局合作。它們以某個社會階層或社會集團為依托,以工人、農民、婦女、青年為主要工作對象。此外,中亞國家還活躍著一些類似于歐洲社會黨的政黨,在它們的綱領中也包含有社會主義的因素。
中亞政黨受俄羅斯影響較大
中亞國家與俄羅斯的密切關系不僅表現在經濟、外交等方面,也表現在政黨之間的聯系,盡管彼此存在互動關系,但總的來看,俄羅斯政黨形勢變化對中亞國家的影響較大。
中亞國家與俄羅斯一樣,國內政黨也劃分為左派、右派和中派三類。目前在中亞國家掌權的勢力為中派政黨,如哈薩克斯坦祖國黨、烏茲別克斯坦人民民主黨、塔吉克斯坦人民民主黨等。像俄羅斯總理普京與統一俄羅斯黨的關系一樣,中亞國家總統與被稱做“總統黨”之間同樣保持密切的關系,總統既是這些親總統政黨的保護神,也是這些政黨的精神領袖;同時,總統也將這些政黨作為自己執政的依托。中亞國家的顯著特點之一,是人民群眾對領袖充滿迷信,不喜歡極端,因此,盡管左派和右派政黨都有一定的群眾基礎,但基礎都不大。這也是共產黨一類左派政黨影響下降的原因之一。
中亞國家共產黨在國家獨立后的變化軌跡與俄羅斯聯邦共產黨相似,黨員人數在減少,在國家中的作用和影響在下降。哈共曾是國家的第二大黨,其推選的總統候選人曾獲得過12.08%的選民支持。在1999年議會選舉中贏得17.75%的民眾支持率,成為進入議會的四大政黨之一。可是,由于該黨發生分裂,提出的口號過左,如反對一切私有化,反對價格自由化等,在2004年哈議會選舉中因得票少沒有進入議會。在2005年總統選舉中,該黨推選的候選人得票寥寥。這一點與俄羅斯聯邦共產黨在俄羅斯的作用下降極其相似。俄羅斯聯邦共產黨的分裂對中亞國家共產黨的負面影響,往往導致這些國家共產黨內部分歧加深,甚至發生分裂,對哈共的影響尤其嚴重。
如何評價中亞國家的政權黨
目前,委內瑞拉、玻利維亞等拉美國家的動向令人矚目。查韋斯等人的反美表現成為國際社會的一道新風景線。歐洲國家也存在明顯的左派和右派之分,在劇變后的中東歐國家不斷出現左右派勢力輪流執政的情況,就連中國的鄰國蒙古也是如此。那么,中亞國家的政權黨屬于什么性質?這是很多人關注的問題。
我們不用執政黨而用政權黨或者用“親總統黨”表述中亞國家一些政黨,如哈薩克斯坦的“祖國黨”、烏茲別克斯坦的“人民民主黨”、塔吉克斯坦的“人民民主黨”等,是因為它們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執政黨,只有土庫曼斯坦民主黨具有執政黨的性質。中亞國家的政權黨都源于共產黨,這些國家的領導人也都是原共產黨的干部,其中哈、烏兩國總統還是原來的共和國共產黨中央“第一書記”。
這些國家獨立后國內政策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其最大變化有以下幾點:第一,在政治方面實行多黨制和“三權分立”;第二,在經濟方面實行所有制多元化,變多年實行的計劃經濟為社會市場經濟,變平均主義的分配為按勞和按資分配;第三,在意識形態方面主張多元化。當然,上述變化在各國也不完全相同。在這些國家,盡管意識形態已經多元化,但都強調本國的特殊性,認為西方制度不完全適合本國國情,對西方國家對其內部事務的指責表現出強烈的反對。中亞國家領導人借批判蘇聯時期的許多錯誤做法為名,否定馬列主義的普遍指導意義,否定共產主義的美好前景,不承認本國是在建設社會主義。但是,他們仍堅持國家對經濟和社會發展的調控作用,強調國家發展的社會福利目標,強調社會的公正性和為人的發展創造條件。說這些政權黨屬于社會主義政黨是缺乏根據的,但說它們是中派政黨或者是“中間偏左”的政黨是符合實際的。目前對這些政權黨的性質沒有明確的說法。在沒有實行多黨制的土庫曼斯坦,土庫曼斯坦民主黨是唯一政黨。該國沒有實行西方式的“三權分立”,其議會具有自身的特點。從所有制來看,該國仍以公有制為主,連農村也沒有完全放棄蘇聯時期的集體農莊的做法。在分配方面,該國仍存在水、電、天然氣和鹽免費供應,面包和肉憑票低價供應的做法,國家基本控制國家財產的分配權,注意保護低收入階層。該國特別重視學習中國的經驗,對華友好。土庫曼斯坦民主黨不是堅持社會主義道路的政黨,但是否屬于左派政黨,值得考慮。考察中亞國家的政權黨,可發現它們具有如下一些共同點:第一,其主要領導人多為原共產黨人,不少還是各級組織領導人;第二,與總統保持密切的關系;第三,它們與俄羅斯的親總統黨保持密切關系,其政治行為受俄羅斯的影響較大;第四,多數與中國保持友好的關系。
目前判斷一個政黨是左還是右,并沒有統一的國際標準。歐洲國家政黨孰左孰右相對明確一些,世界其他國家往往是國內若干政黨相比較而言,通常看它對國內政治、經濟和對外政策主張,特別是看它對待美國、俄羅斯以及中國的立場。如果按此標準劃分,中亞國家的政黨只有少數屬于右派,多數政黨屬于中派或左派。應該將中亞國家政權黨歸為中派或左派,它們是堅持社會主義道路的中國共產黨的朋友和合作伙伴。
共同應對“顏色革命”

2003年自格魯吉亞發生“顏色革命”起,在獨聯體國家烏克蘭、吉爾吉斯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接連發生所謂“顏色革命”。格魯吉亞、烏克蘭、吉爾吉斯斯坦三國政權發生更迭,烏茲別克斯坦國內發生局部動亂。引發這些事件的原因很多,內因是主要的,但外因同樣不可忽視。作為重要外因之一,是美國通過所謂以“推廣民主、捍衛人權”的方式妄圖改造中亞國家的政權。美國為什么要改造中亞國家主要由中派人士領導的政權?普遍認為,第一,美國認為這些國家的領導人在臺上呆的時間太長,不符合民主國家的“標準”;第二,認為中亞國家領導人在國內推行的政策具有“專制性”,不符合民主的要求;第三,這些國家的領導人和政權黨多數與俄羅斯的關系密切,而追隨美國的政黨始終處于在野或不合法的狀態。當然,還有一個理由是美國沒有明確說出的,這就是中亞國家的領導人都是原共產黨人,美國對他們的信任度很低,總想用親美分子取而代之,就像格魯吉亞和烏克蘭發生的變化一樣。中亞國家領導人對此心知肚明,表面上與美國虛與委蛇,內心對要趕自己下臺者嚴加防范。就連“9·11”后曾一度對美國示好的烏茲別克斯坦總統卡里莫夫,2005年下半年也與美國鬧翻,趕走了美國的軍事基地,重新與俄羅斯修好。美國在中亞搞“顏色革命”是意識形態的輸出,暴露了它欲在中亞國家借推銷“美式民主”之名、行建立親美政權之實。不過這也說明,中亞是塊意識形態分野并不特別分明的地區,大國為爭奪此地在意識形態領域同樣展開激烈的博弈。美國搞“顏色革命”不僅針對中亞國家,也針對俄羅斯,針對它的國家模式,針對普京提出的“可控民主”。這兩年俄美兩國關系相當緊張,其中原因之一是美國對俄羅斯治國方略不滿意,認為俄羅斯背離了“民主”軌道,正在“倒退”。而時任俄羅斯總統、現任俄羅斯總理的普京并不接受美國那一套,他不僅在2007年2月10日慕尼黑全球安全政策會議上痛斥美國關于“民主”的說教,奉勸美國人在教導他人民主之前自己“先學會民主”,還一再強調,獨聯體是俄外交的第一重點,其用意是,俄羅斯絕不讓美國將中亞國家進一步改變顏色,隨意換馬。正如專家指出的,“美國所鼓動和支持的‘顏色革命’由于觸及了俄羅斯的核心利益,超越了俄羅斯對美妥協政策的底線,迫使普京政府開始調整對美政策,著手謀劃在中亞地區的外交反擊”。
美國搞“顏色革命”的深遠意圖也有針對中國、遏制社會主義在世界復興之意。目前使中亞國家重新成為社會主義國家是不現實的,盡管社會主義在這里仍有一定的基礎,但是追隨俄羅斯并對華友好的中亞國家由中派或左派掌權,對于維護中亞地區和平與各國的利益,以及維護中國與這些國家的友好關系是有利的,在某種程度上對維護世界社會主義事業也有利。認為不管哪種力量在中亞國家執政,都不會公開反華的看法并不準確。須知,如果鐵桿親美勢力上臺給中國帶來的麻煩肯定會比現在要多,就像目前薩卡什維利主政的格魯吉亞與俄羅斯的關系一樣。這兩年“顏色革命”的風頭有些減弱,但風源仍在,西方國家會伺機再刮“顏色革命”之風。中國與俄羅斯和中亞國家在意識形態和政治體制上有所不同,但都同樣面臨“顏色革命”的威脅,因此,從維護自身利益考慮,中國、俄羅斯和中亞國家有必要在應對“顏色革命”方面加強合作。
(責任編輯李樹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