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謝藥選擇了住進警察局對面的精神病院。精神病院里住的人自然都是在精神上有問題的人。當然,醫生除外。
謝藥選擇住進這瘋子聚集的地方,實在也是迫不得已。
大概在一個星期前,謝藥在謀殺一個富豪的時候不幸被一名正在巡邏的警察看見了他的樣貌。出于無奈,謝藥只好將那名警察殺了滅口。但是,由于逃竄得太匆忙,謝藥竟誤拿了警察的槍,反而把自己的槍丟在了案發現場!
事后,由于被殺的人中有一個是警察,警方前所未有地出動了所有警力在本市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并且還在火車站、汽車站、飛機場等一切可以出逃的地方安排了大量的警力對每個出行的人進行仔細地排查。
謝藥在知道這一情況后徹底地被嚇蒙了。姑且不說他自己留下的那個線索,光是這場面就已夠他心驚的了,這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場面。
于是,被嚇破了膽的謝藥找到了一手將他培養成殺手的“大哥”杜瀉。
杜瀉見了謝藥,急忙問道:“你怎么還在這兒?”
謝藥道:“我不在這里還能去哪里?現在外面的風聲這么緊,我怎么敢貿然出去?”
杜瀉厲聲道:“唉,你怎么這么不小心?你在現場所留下的那把槍已經留下了你的指紋!”
謝藥急道:“那完全是意外!碰上那警察完全是個意外!拿錯槍也完全是個意外啊!”
杜瀉怒道:“那你用槍的時候為什么不戴手套?我又不是沒教過你!”
謝藥低聲道:“我本來戴著手套,可誰知肚子突然痛了起來,等我方便完了之后,竟發現我沒帶衛生紙。所以,我就用手套……”
杜瀉搖了搖頭,嘆道:“唉,別再說了。去自首吧。”
謝藥冷笑道:“你叫我自首?現在出事了,你就叫我自首?我以前出生入死幫你掙錢的時候你怎么不叫我去自首!你是不是認為我現在沒有利用價值了,就想要過河拆橋了?哼,我告訴你,如果我被抓了,我一定會向警察檢舉你!”
杜瀉就像在突然之間被人用槍頂住了腦袋,他大怒道:“你……好,也罷,我就再幫你一次,這次之后,你我恩斷義絕、兩不相欠!”
然后,杜瀉就說出了這個讓謝藥躲進精神病院的主意。
一轉眼,謝藥已經在精神病院里待了五天了,他已經對這個地方有了初步的了解。
這家精神病院一共有三層樓,每層樓里有六個房間,每間房里住有兩個病人。第一層樓里住的都是些問題比較小的病人,他們的病狀主要表現為吃自己的排泄物;用粉筆在墻上畫一扇門,然后想從那里出去;向其他病人宣稱為自己治療的女醫生是自己的兒子等等的小問題。
第二層里住的都是些問題比較大的病人,這些病人都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或者是自虐的行為,所以他們全都被醫生用鐵鏈鎖住了手腳。
第三層樓里住的都是些奇怪的病人,他們雖沒有暴力傾向或者自虐的行為,但是他們也都被醫生用鐵鏈鎖著。而他們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他們竟對謝藥說,他們才是真正的醫生,現在為病人們治療的醫生其實都是神經病。當然,謝藥沒有相信他們的話。精神病人所說的話誰會信?何況,謝藥只不過是來避難的,也沒必要管那么多。
謝藥所住的地方在第一層樓的第一個房間,與他同住的病人是一個比他晚來兩天的男人。
這個男人嘴里常常念叨著什么“哥哥好想弟弟”之類的話。在他的床頭柜里放著一個用黑布覆蓋著的模板之類的東西,不管是病人還是醫生,只要靠近這個被黑布覆蓋著的東西,他就會發狂。奇怪的是這男人有時候卻又正常得有些可怕。
這天晚飯前,這個男人一開口竟然就問謝藥是怎么進來的。
謝藥心想:反正他是一個神經病。于是便告訴他:“我瘋了,所以殺了一個警察!”
這男人聽后,張大了嘴巴,瞳孔逐漸收縮,眼睛里寫滿了驚奇。
謝藥以為這男人被嚇傻了,暗地里很得意。可就在謝藥轉過身去的那一剎那,這男人眼里的驚奇就迅速轉換成了憤怒。然而,當謝藥再次轉回身的時候,這男人的眼里就再沒有任何情感了。
片刻后,漂亮的護士小姐將他倆的晚飯送了進來。他們倆相安無事地吃完晚飯,就躺在床上等待著天黑。
想著自己還將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住上許久,謝藥不禁黯然神傷。他想起了第一次遇見杜瀉的時候,那時候他才九歲,天氣異常寒冷,但他身上卻只穿了一件單薄襯衫。他躺在街邊,已經餓得奄奄一息。就在他認為自己的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杜瀉突然微笑著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并用那雙冰冷的手遞給了他兩個冰冷的饅頭。謝藥永遠不會忘記冰冷的饅頭和著淚水一起咽下的味道,那是一種又咸又酸又苦的味道……
他告訴自己,如果能逃過這一劫,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做人,不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他還會勸說杜瀉和他一起收手,和他一起去過平凡而幸福的日子。
謝藥這美好的憧憬突然被一道銀光打斷了。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左胸已被人刺上了一刀!
這一刀沒有刺穿他的心臟也沒有立馬被拔出來,所以謝藥沒有立即死掉,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已讓他疼得喘不過氣來。
那兇手沒有離開房間,而是站在謝藥的床邊冷笑著。這時天已經黑了,房間里沒有開燈。皎潔的月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了兇手的臉上。
這兇手竟是臨床的那個男人!
謝藥喘息著問道:“你……你為什么要殺我?”
這男人冷冷道:“你莫要怪我,我只是為他報仇。”
謝藥氣若游絲地問道:“他是誰?”
這男人一字一頓道:“我那當警察的弟弟!”
謝藥明白了,他面前這個比他晚來兩天的男人,就是被他殺死的那個警察的哥哥。他或許就是因為他弟弟的死才瘋掉的。
不對!他怎么會知道殺他弟弟的兇手是我?連警察都不知道我長什么樣子,他是怎么知道的?難道……
謝藥強忍著痛楚和憤怒,咬牙道:“你怎么知道殺你弟弟的人是我?”
這男人冷笑道:“因為你大哥出賣了你!”
果然是這樣。這男人其實和謝藥一樣,都是在裝瘋賣傻。其實他根本就沒瘋,杜瀉告訴他謝藥躲在這里,于是他就趕到了這里來殺謝藥。這樣一來,杜瀉就完全免去了后顧之憂,死人怎么可能會向警察檢舉?
對于謝藥而言,真正致命的一擊并不是他左胸上的那把刀,而是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出賣。
這男人沒有再理會謝藥,他蹲下身去拿出了他放在床頭柜里的那個被黑布覆蓋著的東西。
男人對著那東西說道:“弟弟,哥哥終于為你報仇了。”
說罷,他掀去了黑布。黑布下面是一個十寸的相框,相片上一個年輕的小伙子穿著交通警察的制服微笑著。
謝藥瞪大了眼睛,叫了起來!
這哪里是他殺死的那個警察?他殺死的那個警察是一個中年男人,而且是一個巡警!
謝藥吼道:“你怎么亂……”
他本來想說的是“你怎么亂殺人”,可他話還沒說完,那男人就一掌拍在了插在他左胸膛上的那把刀的刀柄上。
于是,整個刀鋒都沒入了謝藥的胸膛。謝藥喘著粗氣,感覺死神正在向自己逼近。
這時候,兩個護士小姐聞聲而來。但當她們看清房間的情況后并沒有大聲尖叫,甚至連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
謝藥此時已不抱任何希望了。就算護士報了警,將他送去醫院了又怎樣?他殺了警察,還是得被槍斃的。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年齡稍大的那個護士竟然說:“唉,他又殺人了。我們又得清理房間了。”
另一個護士嘆道:“看來還是把這個人關到地下室去比較妥當。”
說著,她倆便將謝藥抬了出去。
原來,謝藥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譬如說,這家精神病院里居然還有一間地下室。
那兩個護士將謝藥扔進了地下室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這是一個約五十平方米的地下室,里面除了一張偌大的方桌外再無他物。
謝藥此刻就躺在這張方桌上,在他的旁邊還躺著另一個奄奄一息的人。
這人見兩個護士走遠后,掙扎著說道:“你現在總該相信了吧。”
謝藥喘了半天氣,才答道:“相……相信什么?”
這人道:“我是住在三樓的醫生。我那天不是告訴過你這里的人都是瘋子,只有被關在三樓的人才是真正的醫生嗎?”
謝藥這時才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說,這里的醫生和護士全都是精神病人?”
這人道:“你終于明白了。大約在半年前,現在的這些‘醫生’將我們全部打暈,然后把我們關在了三樓。而他們自己就偽裝成了我們的身份……”
謝藥問道:“他們……的病好了嗎?”
這人道:“我認為沒有。只有不正常的人才會做出這些不正常的事。”
謝藥又問道:“那他們將我們關在這里做什么?”
這人慘然道:“等我們斷氣之后,把我們剁成肉醬,然后給那些精神病人吃……”
謝藥大驚道:“什么?”
這人道:“要不你以為他們的食物是怎么來的?他們每隔一個月就會殺一個關在三樓的醫生,然后將其吃掉。如果有病人意外死亡,他們也會把尸體吃掉。”
謝藥強忍著惡心,說:“難道那些病人的家人都不會來看他們嗎?”
這人嘆道:“住在這里的病人大多都是老人。這些老病人的家屬把他們當成燙手山芋一樣拋到這里,哪里還會想到來看望他們?”
謝藥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他就是被家人拋棄的孤兒。
兩人許久沒有說一句話。
良久,謝藥強忍著困意,突然問道:“你知道住在一樓十九號病房的那個男人嗎?”
這人有氣無力地答道:“我已經被關了半年了。怎么了?”
謝藥于是斷斷續續地將自己被鄰床襲擊與他最后發現那男人殺錯了人的事情講給了這人聽。
聽完后,他緩緩地說道:“那人或許是患了精神分裂癥。我估計事情是這樣:他因為某種原因殺死了他當警察的弟弟,然后他就一直活在殺死自己親弟弟的陰影中。久而久之,在他的心里就分裂出了另一種人格,這種人格以為他弟弟是被別人殺死的。最后你又告訴他你是因為殺了一個警察才住進來的,所以他就認為是你殺了他的弟弟……” C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