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式到楊式破除門戶之見的太極內(nèi)功現(xiàn)代發(fā)力

整理／白石

走出鄉(xiāng)村、走出國門

坐落在溫縣城東青風嶺上的陳家溝有2500多口人，這里就是像謎一樣吸引著世人而聞名天下的“太極圣地”。有句順口溜說:“喝喝陳溝水，都會蹬蹬腿?！币馑际悄抢锏娜硕紩韼资痔珮O拳。今天，陳家溝的不少村民都會起來晨練，上至鶴發(fā)童顏的老者，下至四五歲的孩童，拳腳起落處，衣襟飄飛，如行云流水一般。陳家溝是陳氏太極拳的起源地。現(xiàn)在，它所在的溫縣練拳人數(shù)達10萬多人。而整個焦作地區(qū)有80多萬人練習太極拳，武館、學校50多所，基層協(xié)會200多個。2007年10月，溫縣被命名為中國太極拳發(fā)源地，陳氏太極拳也已進入我國首批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

河北省邯鄲市永年縣，過去的廣府古城，如今也是一派興旺的景象?，F(xiàn)在的永年縣約有70%的民眾習練太極拳，太極拳已成為民眾普及性的健身活動。永年太極拳因其舒展飄逸、渾圓深沉、動靜有度、剛?cè)嵯酀忍攸c，備受海內(nèi)外民眾青睞。2006年，永年楊式太極拳被國務院確認為國家級首批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武式太極拳被省政府確認為第一批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

太極拳，作為一種技擊術是相當特別的，動作輕柔緩慢，讓人不敢相信這種拳術能把對手擊倒。然而在太極拳里面蘊涵著深奧的拳理，甚至成為中華文化博大精深的一部分。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上，太極拳是呼聲最高的奧運表演項目，在評選中得票遙遙領先，比其他項目的票數(shù)多出近50 個百分點。因為太極拳最有文化內(nèi)涵又最有中國味。

在全球化的今天，各種民族文化都在交匯、吸收和融合的過程中。太極拳也隨著更加開放、更加有胸襟和眼光的傳人，不僅走出鄉(xiāng)村，而且走出中國。

從河南省溫縣大山深處走出的陳式太極拳，如今愛好者已遍布到世界的每個角落。目前以中國為核心，以韓國、東南亞、澳大利亞、美國、英國、法國、日本為中心，并逐漸向非洲、中美洲等國家地區(qū)滲透輻射的太極拳傳播網(wǎng)絡初現(xiàn)雛形。現(xiàn)在15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建立了數(shù)以千計的太極拳組織。國際傳統(tǒng)文化協(xié)會的主席，陳氏太極拳傳人鄭旭東說，“與很多太極拳的洋弟子一樣，自己所教過3000多來自世界各地的洋徒弟，現(xiàn)在多數(shù)都已成為陳氏太極拳在國外的義務推廣者。”因為他們都深受這種獨特的拳術的吸引。

楊氏太極拳第四、第五代傳人并沒有停止腳步，而是繼承祖?zhèn)鳎鴷胀?，將太極文化傳遍全國及世界各地。1926年出生的楊振鐸是楊露禪的曾孫，現(xiàn)任太原市武協(xié)副主席、山西省楊式太極拳研究會會長。1985年9月，楊振鐸前往新加坡參加太極觀摩大會，并應邀上臺表演。他以精湛流暢的拳法征服了觀眾，并答應新加坡有關方面舉辦3個月的太極培訓班。如今，新加坡已將太極拳列入學校課間操。

而作為楊振鐸侄外孫女女婿的傅鐘文也是太極國際化的重要推手。曾任上海市武協(xié)副主席的傅鐘文先后在1950、1960年代出版了《太極刀》、《楊氏太極拳》等書，并譯成日、英、法、德等文字在國外發(fā)行，并同兒子傅聲遠在上海為中外人士教授太極拳多年。傅聲遠在澳大利亞定居后也往返于日、澳、新加坡等地授拳。

進一步脫離門戶之見

要將太極拳進一步發(fā)揚光大，需要新一代的傳人進一步脫離門戶之見。楊氏太極拳的創(chuàng)始人楊露禪可以說是開拓者。

楊露禪名?？?，出生于清嘉慶四年(公元1799年)，祖籍永年縣閻門寨人，后移居廣府南關，以推車賣水維持生活。楊露禪從小酷愛武術，始學洪拳。一次，他推著煤土，從城里西大街太和堂藥店門口前走過，見一地痞到店里尋釁滋事，與掌柜爭執(zhí)起來。地痞舉手就打，掌柜用手輕輕一撥，那惡棍立刻跌倒在街心。楊露禪看得真切，心里十分仰慕，就托人找關系到太和堂藥店當伙計，其實是想學此武藝。那位將惡棍掀翻在地的掌柜也并非毫無來由，他是河南溫縣陳家溝人陳德瑚。陳德瑚見年輕人楊露禪誠實、吃苦、耐勞，就教了他一部分太極拳。楊露禪對學拳聰敏、悟性高，陳德瑚逐漸發(fā)現(xiàn)自己教不了了，就索性將楊露禪介紹到陳家溝拜陳長興為師。

在一些太極拳題材的影視劇中，楊露禪去陳家溝學拳被描述為“偷拳”——扮作乞丐等偷看陳氏族人習拳而得——這種說法有戲說演繹的成分，歷史上楊露禪的確是由人介紹去學藝的。

楊露禪到陳家溝后，學藝心切，寒暑不輟，朝夕苦練。此后經(jīng)過比武失敗后再學、再比再學的3個6年，他將“綿拳”的沾、連、粘、隨之法，行功運氣要領，連同桿劍刀棍融會貫通。18年后，楊露禪終得太極真諦，將此拳帶回永年廣府。

楊露禪回家后，并不遵循陳氏太極“只傳內(nèi)，不傳外”的古訓，而是在家鄉(xiāng)推廣太極拳。就在太和堂設立拳場，以授拳為業(yè)，“從者甚眾”。楊露禪的拳藝愈加精進，并對陳氏招式進行了多處修改，創(chuàng)造了一套108式的楊氏太極拳套路，使得太極拳在永年牢牢地扎下了根。

“楊露禪并沒有門戶之見，思想比較開放?！庇滥昕h文體局楊清順說，“到了晚上，武術愛好者就去找楊露禪切磋，所以也沒有不傳誰的說法。”

太極拳真正聲名大振是在北京，這也為太極拳的傳播起到了關鍵作用。

起因是一家鏢局丟失京城瑞王府托運的鏢銀，楊露禪受邀向?qū)κ钟懟亓绥S銀，從而威震京師，并被王府聘為拳師。其間又挫敗了許多比武者，楊露禪也因此被稱“楊無敵”。

太極蜚聲北京之后，王公貴族紛紛遞帖學藝。楊露禪考慮到當時八旗子弟的身體素質(zhì)和健身目的，重新編排了套路，削減了高難招式，縮小動作幅度，使之適合穿長衫、留辮者練習。

學界評論說，楊露禪最大的貢獻，是創(chuàng)立了楊氏太極拳，并由民間步入皇宮，再由皇宮弘揚于民間，極大的提高了太極拳的知名度、促進了推廣普及。

挖掘文化內(nèi)涵

太極拳的海外推廣，還有賴于對其中文化內(nèi)涵的挖掘。

鄭旭東說:“隨著中國功夫電影在國外的流行，中國武術逐漸被認識、接受，那時在他們眼里學武術的目的就是有一天能像李小龍一樣所向披靡，可事實上這不是真正的中國武術精神?，F(xiàn)在每次上課時他們會問類似‘老子思想和太極拳有何相通之處’等比較深刻的問題，不少外國學生都已由癡迷拳腳功夫轉(zhuǎn)變?yōu)閷χ袊幕难芯??！?/p>

在太極名家看來，太極拳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哲學緊密相連。楊氏太極的第五代傳人，現(xiàn)任中國武術協(xié)會教委會委員的楊振河說，“太極拳是含蓄、中庸的文化，內(nèi)在不顯于外。

“開始練動性，有功夫以后以靜帶動，動不外顯。最后全是意念，好像呆滯一樣。其實此時，你的動勁全在‘靜’里面?！?/p>

在40年專業(yè)的習拳、教拳生涯中，楊振河摸準了太極的四層境界。

他說，第一層還是從練習套路開始。等到周身運動擺脫僵硬、逐漸步入渾圓一體的時候，就可以開始練習太極推手了。

推手時雙方必須保持手臂沾連不脫，在互相粘隨的運轉(zhuǎn)中動搖對方重心。推手禁用腿法，也不準使用摔跤、擒拿、擊打等方法。它是一種彼此制約、掌握平衡、剛?cè)嵯嗉?、別具一格的對抗運動。

第二層境界是按照太極陰陽圖練習身體的大松大放，開合有致，“必須通過這個過程讓自己身體有個認識的過程”。

如果周身運動已經(jīng)接近混沌狀態(tài)、動靜隨人，就達到第三層境界了。

楊振河說:“第四個境界就是道家的思想，你已經(jīng)沒有進攻的欲望，但是只要你打我，你就會吃虧?！?/p>

文化與商業(yè)

在楊露禪故居，太極拳一直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一方民風。

“太極拳講究不偏不倚、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有矛盾就要化解?！彼f，“太極拳代表了中國的文化元素，中國的道教、中庸思想、中國的人文性格?！?6歲的武氏太極拳第五代傳人翟維川也肯定練習太極拳對民風的作用。他對記者說:“在廣府，鄰里都很合得來，吵架都很少?！钡跃S川之子及其外甥皆習太極。他也說，在現(xiàn)在經(jīng)濟社會中，廣府人練太極拜師學習技擊的少了，強身健體者多。

時間進入21世紀。經(jīng)濟大潮下的永年縣也正在抓住契機，依托太極拳傳統(tǒng)，開發(fā)太極產(chǎn)業(yè)?，F(xiàn)在的古城百姓需要面對的是傳統(tǒng)與現(xiàn)實的和諧共存。從1991年起，永年就召開“太極文化投資貿(mào)易洽談會”，試圖挖掘太極文化的經(jīng)濟意義。2004年開始，永年縣又大力實施4421工程發(fā)展太極產(chǎn)業(yè)。辦《太極》雜志，編纂《永年縣太極拳志》;確立“中國永年太極拳邀請賽”和“永年縣年度太極拳比賽”兩項固定賽事;培植和形成太極品牌產(chǎn)業(yè)。

當?shù)氐奶珮O旅游也處在發(fā)展階段，近幾年游客才逐漸增多，每年以約20%的速度遞增，今年到廣府的游客約有40萬人。但是即便如此，廣府人還是平靜地過著自己的生活。走在城中街道上，看不到有人向你推銷紀念品，城中旅店客棧也不多見。要買紀念品嗎在城中是沒有的，只有到楊露禪、武禹襄故居去買。這其實就是太極文化很好的體現(xiàn)。

楊振河說，道家理論說的是通過練太極修心養(yǎng)性。如果心態(tài)暴躁，非要出手打人，就不是和諧?！熬毺珮O拳要求全身沒有凹凸，達到自然的境界。這樣才能既保護自己，又防止對方進攻。練得不和諧，非要去吃掉人家，又談何容易呢。”他說，這與一個國家一樣，如果沒有經(jīng)濟后盾，就沒有底氣，硬要和諧而不可得?！拔覀兏憬?jīng)濟要動心機、要算自己的賬，但也要給別人生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別人能存在你也能存在，這樣你有我也有?！?/p>

作為生意人，周經(jīng)和習練太極已有十年了。他是新大洲控股股份有限公司辦公室主任。他說“太極拳文化元素就是以柔克剛。在做生意上也是如此?！?/p>

陳氏太極拳二十一世傳人朱飛飛練拳近20年。她說，學習太極拳的第一條就是對做人的要求“立身中正，習武習德”，其次才是對身體、技術上的要求。

“本民族的文化是道家、儒家文化，太極拳所體現(xiàn)的無為、中庸思想符合中國古代哲學傳統(tǒng)?！鄙虾ｓw育學院太極拳院隊主教練謝業(yè)雷說，“我們在教學中，就要求學生要研讀《老子》、《莊子》、《論語》等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典籍。學拳過程本身就是一種教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