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常跟著大人們去看戲,不太懂戲的內容,但對戲里縣官審案的場面記憶猶新:只見高高的公堂之上,整齊地分列著兩班衙役,個個手中都拿著大棍,嘴里還不住地發出低沉威武的吼聲。在這肅殺的氣氛里,一個縣官,一步三搖地走到公案前,然后不慌不忙地坐下,取過驚堂木猛地一拍,厲聲喝道:“何人擊鼓鳴冤?”底下告狀的“草民”“小女子”早已如爛泥一般雙膝跪倒,抖抖索索地陳述冤情。縣官聽著聽著,不知何故突然惱了,只見他兩眼一瞪,大喝一聲:“重打四十大板。”話音剛落,就有一幫如狼似虎的衙役沖將上去,摁住下面的百姓使勁地打……
戲曲里官員的威風和氣派,給了我太大的刺激,至今想起來還有點毛骨悚然。不過,我暗自慶幸,幸虧我沒生活在那個時代,要不然,像我這樣喜歡挑刺的“草民”,如果某天不小心得罪了這些縣官,還不被打得個皮開肉綻、死去活來啊!
但幾天前看到的一條消息,卻又讓我不寒而栗。據2008年1月7日《中國青年報》報道,因為一篇文章涉及遼寧省鐵嶺市西豐縣縣委書記張志國,西豐縣公安局便以“涉嫌誹謗罪”為由,對采寫報道的《法制日報》記者進行立案調查。1月4日,西豐縣公安局幾名干警趕到法制日報社對該記者進行拘傳……
真是荒唐!僅僅因為一篇文章涉及縣委書記,并且在沒有證據能證明報道失實的情況下,這位縣委書記居然就能派出幾名干警,不遠千里前往北京抓記者!這位縣委書記的官威也太大了吧!要知道,他們撒野的地方,可是全國的首都——北京,并且他們抓捕的對象是中央媒體的知名記者啊!
打開報紙,我發現,近年來,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像他一樣“牛氣沖天”的縣官居然大有人在!在山西稷山,縣委書記將寫匿名信舉報他的三名干部判了刑,還一再表示這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寬宏大量”;在山東高唐,縣委書記居然將在百度高唐吧里發帖諷刺他的三名網民拘留;在重慶彭水,縣委書記將一名編寫短信針砭時弊的公務員抓走;在海南儋州,縣委書記竟將編山歌發泄對領導不滿的兩名教師逮捕!最離譜的事發生在陜西省綏德縣,一名職業學校的校長,僅僅因為追著縣長要他在同意撥款的條子上簽字,影響了縣長開會,就被心情不悅的縣長以“妨礙公務罪”的名義拘留了起來……
看著這些縣官們威風八面的表現,我真的有點不明白,他們還是平日里高喊著要“俯首甘為孺子牛”的公仆嗎?
縣官們咋就這么牛呢?客觀地說,縣官們的官職雖然不算很大,但也是一方“諸侯”。他們擁有的權力非常廣泛,縣里面的大事小情,不管是公檢法還是人財物,幾乎就沒有他們管不著的。有位社會學家曾總結道,“除了外交、軍事、國防這些內容沒有,他們擁有的權力種類幾乎跟中央沒有區別”。難怪有位縣官會驕橫地說:“在我的地盤里,我可以上管天,下管地,中間還能管空氣!”
雖說法律上有明文規定,各種機關的權力應該相互監督和制約,但在現實生活中,很多時候就是一把手總負責制,縣里的所有政府部門都要接受縣委書記的領導。再加上“山高皇帝遠”,上級部門也鞭長莫及,于是,就形成了“上級監督太遠,同級監督太弱,下級監督太難”的局面。可以說,在某些縣里,縣委書記就是山大王,他說什么就是什么,無人敢管也無人能管!難怪河南盧氏縣原縣委書記杜保乾在一次全縣干部大會上就大放厥詞:“你們要和縣委保持一致。縣委是什么呢?縣委就是縣委書記。”
由于監督缺位,約束乏力,一些縣官的權欲急劇膨脹,他們變得越來越霸道,越來越專橫,越來越暴戾,越來越狂妄。讓我們來看看這些縣官們的表現吧:遼寧西豐縣縣委書記竟對討要拆遷款的商人說:“你還想在西豐混不?要想混,就別跟我提拆遷補償!”湖南望城縣縣委書記王武亮覺得阻攔他酒后駕車的兩名交警不識相,于是便揮以老拳,并當著上百名圍觀群眾的面口出狂言:“我是縣委書記,是一把手,老子不怕!”江蘇省邳州縣縣委書記李連玉參加人代會從北京回來,當地群眾居然得停課停工夾道歡迎,并且還要敲鑼打鼓、鳴放鞭炮、載歌載舞,縣委書記的那副派頭,活脫脫就是一個當代土皇帝!
絕對的權力必將導致絕對的腐敗,表面上的威風耍夠了,這些縣官們還想著法子為自己謀取實際利益。黃金高、陳根福、王虎林、黃福印、孫孔文、王德貴、殷光立、唐懷民、吳光華,這一連串的貪官都曾有過一個共同的身份——縣委書記。以安徽為例,僅在以阜陽為中心的皖北地區,就有18名在任和原任縣(區)委書記因賣官受賄被查處。以至有人驚呼:“某些地方的縣委書記崗位已經成為了腐敗的‘第一重災區’!”
法國思想家孟德斯鳩曾經說過:“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萬古不易的一條經驗。”這些縣官之所以表現得牛氣十足,恐怕就是因為他手中握有別人無法制約的權力!
但這些牛氣逼人的縣官們大概忘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人民能賦予你這種權力,自然也就能從你的手里奪回去!到那時,你們將永久地被人民唾棄,你們的名字也將永久地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對人民牛氣沖天,對人民霸氣十足,這些所謂的“牛”縣官,根本不會贏得老百姓內心半點尊重!只有那些時刻牢記“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切實做到“憂民之所憂,樂民之所樂”,全心全意為民造福的縣官,才是真正的“牛”縣官,才是人民心目中的好縣官(摘自《演講與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