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威爾“贖買”戈爾巴喬夫贈禮

美國首位黑人國務卿鮑威爾將軍在回憶錄《我的美國之路》（My American Journey）中提及，他擔任里根總統第六任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期間，蘇聯領導人戈爾巴喬夫贈送了他一把手槍，既未鑲嵌鉆石或珠寶，亦無鍍金或象牙槍柄，價值大約180美元。可是，因系“國際偉人”相贈，意義非同尋常，鮑威爾對此槍愛不釋手。然而，依照美國法律，政府官員收到價值15美元以上的禮物，必須上交歸公，違者必遭嚴懲。鮑威爾不得不忍痛割愛，依法上交。

沒過多久，鮑威爾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打算自掏腰包，把這支頗具收藏價值的手槍自費購回。沒想到，白宮總務署的官員鐵面無私，秉公辦事。按照鮑威爾刻意譏諷挖苦的說法，白宮總務署簡直就像瑞士“富比士”拍賣行一樣，為了一把“破槍”，竟然向他索要1200美元的高額“贖金”。

白宮總務署索價如此之高，看似出乎意料，實在情理之中。一把普通的手槍，價值平平，但是，一旦有“國際偉人”題簽相贈，自然平步青云，身價百倍。如果聽任政府官員利用職權，“平價”購買名人贈禮，豈不是讓他們既在官場出盡了風頭，又在經濟上占盡了便宜？鮑威爾盡管心懷不滿，怨氣連天，最終仍然忍氣吞聲，乖乖付錢。俗話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破費1200美元“贖買破槍”之事曝光之后，勤儉持家的鮑威爾夫人大為不滿，把“揮霍無度”的老公訓斥得無地自容。

鮑威爾將軍身居高位，遵紀守法，廉潔奉公，固然與其良好的個人品德有直接關系，但是，美國政治制度中的監督和懲罰機制嚴格而有效，防微杜漸，警鐘長鳴，違者必究，把潛在的腐敗大案消滅在萌芽之中，把潛在的腐敗分子懲治于未成氣候之時，其“反腐”功能和震懾作用不可低估。想當年，鮑威爾將軍的前任、里根總統第一任國家安全事務助理艾倫（Richard V. Allen），就是因為接受“微薄贈禮”、涉嫌受賄而被迫辭去要職。

在美國外交和國家安全戰略領域，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這個官銜看上去不起眼，但卻是相當于“政治局常委”級別的高官要職，其主要職責是協調外交、國防、情報等部門的日常工作，為總統提供國家安全和全球戰略問題的咨詢和決策建言。美國總統每天早晨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面見的第一人，正是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想當年，基辛格在尼克松政府出任此職期間，名聲顯赫，權傾朝野，權勢凌駕于副總統、國務卿和國防部長之上。

在里根總統任內，位高權重的“政治局常委”艾倫涉嫌受賄，被迫辭職一案，與后來因“伊朗門” 事件“名滿天下”的諾思中校有直接關系。諾思是美國海軍軍官學院高材生，兩次赴越南參戰，身負重傷，軍功赫赫，是出類拔萃的全軍戰斗英雄。越戰后，他被選入培養中級軍官的海軍戰爭學院深造，結業后被派往核心首腦部門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任職。

赴白宮履新之日，諾思被分配在基辛格曾經工作過的辦公室當差，而且還配發了一個落滿灰塵的文件保險柜。他打開保險柜后，赫然發現了紅綢包裹的兩塊禮品手表、兩瓶酒和1000美元現金，總價值大約2000美元，看上去很像是賄賂禮品。原來，這個保險柜曾經屬于諾思的頂頭上司艾倫。諾思鐵面無私，立刻將此事上報白宮安全部門，后來還驚動了聯邦調查局。經調查核實，手表、酒和現金是日本記者送給艾倫的“禮物”，希望他幫助安排采訪第一夫人南希。

丑聞公布后，朝野震動，媒體大嘩。艾倫被迫出面解釋說，收到“贈禮”之后，因工作忙碌，他“忘記”登記上交，結果天長日久，下落不明，最終釀成了受賄丑聞。盡管“贈禮”的價值不高，而且情節較輕，不值得司法部門立案調查，但是，事關政府高官的公信力，媒體窮追不舍，不肯罷休，艾倫有口難辯，無地自容。面對強大的輿論壓力，他不得不宣布辭職。在美國的憲政體制中，新聞媒體號稱是在總統、國會、最高法院之外的“第四權”，其扮演的監督制衡和“廉政反貪”角色，嚴厲而苛刻。

可能有人認為，區區2000美元“薄禮”，竟然導致“政治局常委”級別的政府高官辭職丟官，此舉是不是有點兒小題大做？然而，小洞不補，大洞吃苦，千里之堤，潰于蟻穴。在“廉政”問題上，美國人對雞毛蒜皮的“小節”毫不含糊，違者必究。人們可能注意到，美國政府官員極少因貪贓枉法，被判極刑。原因之一是，“腐敗分子”尚未來得及觸犯“大事”，就早已因“小節”而辭職罷官。

可是，培養和造就一個“政治局常委”級別的高級官員，該是多么不容易啊！僅因微不足道的過失和“小節”，就輕易將其革職，豈不是糟蹋了國家的棟梁之材？然而，納稅人名下的財產，法治政府的公信力，遠比政府高官的“官職”值錢！如果缺乏監督，忽視“小節”，把政府官員一個個慣出了“不拘小節”、貪污受賄、“前腐后繼”的惡習，其結果只能是姑息養奸，養虎遺患，最后不得不動用殘酷的死刑，試圖殺雞儆猴，震懾效尤，但是效果甚差，無濟于事，真正吃虧倒霉的是社稷和廣大民眾。

信不信由你，培養和造就一名政府高官，其實挺容易的。1979年，鮑威爾被晉升為陸軍準將。授銜之日，國防部長布朗的禮賓官代表五角大樓，特意贈送他一則鑲在鏡框中的“金玉良言” 。其大意為：南北戰爭初期，陸軍部的電報員報告林肯總統，在最近一次遭遇戰中，南方叛軍俘獲了聯邦軍隊的一名準將和數百匹訓練有素、久經戰陣的軍馬。令電報員頗為驚詫的是，林肯似乎對損失軍馬的問題更為關心。看到電報員臉上疑惑不解的表情，林肯總統來了一句幽默：“我用不了5分鐘就可以再任命一名陸軍準將，但再找那些軍馬可就沒有那么容易了！”（摘自《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