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創意產業研究動態及對我國的啟示

摘要：創意產業的概念最早源自英國，隨后受到很多國家的廣泛關注。國外創意產業的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尚未形成理論體系。目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概念界定、產業特征、組織結構、地理區位、城市發展環境以及創意人群等六大主題。對于我國來說，建立適合我國國情的創意產業體系，加強國內外典型國家和城市的實證分析、以及全球創意產業價值等方面的問題尤其值得關注。

關鍵詞：創意產業；文化產業；產業集群

中圖分類號：F279

文獻標識碼：A

一、國外創意產業的興起

“創意產業(creative industry)”一詞源自英國，1997年由布萊爾首相上臺后首次明確提出，意指“那些從個人的創造力、技能和天分中獲取發展動力的企業，以及那些通過對知識產權的開發和創造潛在財富和就業機會的活動”。具體包括廣告、建筑藝術、藝術和古董市場、手工藝品、時尚設計、電影與錄影、交互式互動軟件、音樂、表演藝術、出版業、軟件及計算機服務、電視和廣播等等。此外，還包括旅游、博覽館和美術館、遺產和體育等。

布萊爾政府當初提出這個概念的初衷，旨在以此為政策導向，發揮英國經濟的傳統優勢，推動英國經濟持續發展，并復興英國在全球經濟中的領導地位。在隨后的短短八年內，英國創意產業局就培育了12萬家創意企業，每年產值高達600—700億英鎊。創意產業相關從業人員占全英國就業人口的一半。隨著這股創意經濟浪潮席卷全球，很多發達國家在各自的優勢領域內，以其獨特的方式，生產出眾多創意產品、營銷和服務。研究表明，創意產業在增進就業、擴大進出口貿易、刺激經濟增長等方面均有不同程度的促進作用，并被認為是最有前景的發展領域。

二、國外六大研究主題

“創意產業”概念最先由政界提出，雖然有學者對其學術規范性提出爭議，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創意產業的快速發展在學術界引起了越來越廣泛的關注，該領域的相關學術研究結果相繼出現。目前，國外對創意產業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尚未形成理論體系。筆者基于收集到的國外相關政府部門的工作報告、智囊機構的研究報告以及明確以“創意(creative)”為主題的學術論文與著作，分析當前國際在此領域內的研究進展。總體上，目前研究主題集中在以下六個方面。

(一)概念之爭

盡管英國政府提出“創意產業”這一嶄新的概念，然而這一概念所包含的很多產業活動早已存在，而且在此前后，不同的國家冠之以不同的名稱，比較常見的有“文化產業(cultural industries)”、“版權產業(copyright industries)、“內容產業(content in-dustries)”等。甚至在很長時間內，美國官方仍不接受“創意產業”的稱謂，而堅持自己的“版權產業”命名。Queensland則比較概括地勾畫了版權產業、文化產業與創意產業之間的界線，從范圍上看，版權產業的內涵最寬，創意產業是其下游分銷產業以外的部分，而文化產業僅屬于創意產業的一部分，它的內涵遠窄于創意產業(見圖1)。英國關于“創意產業”的界定及部門分類被越來越多國家和地區所采用。但是，仍有部分國家和地區逐漸形成自己的定義，在所包含的產業部門上與英國之間存在著很大的差異。例如德國將其分為15個部門，澳大利亞有35個，新西蘭則有11個。

在學術界，有研究者將文化產業與創意產業等同對待，另一些人則認為，兩者之間還是存在著較大的差異。但是在“文化和創意產業之間存在著連續性”的問題上并沒有發生明顯的分歧。國外學術界對于“創意產業”研究影響較大的兩位美國學者－Caves與Howkins在這個概念上的觀點最有代表性，兩者構成當前各種概念版本的兩極。Caves將這個概念主要圈定在藝術與媒體兩個領域內，而Howkins的定義則較為寬泛，包括版權、專利、商標和設計產業，囊括了所有科學、工程與技術部門。目前，多數研究視角主要集中在對創意產業部門的定性分類上，但是已有少數研究開始選用定量指標作為劃分該產業的標準。例如美國密蘇里州經濟研究與信息中心則將“從事創意工作的雇員超過先前同類行業10％”確定為創意產業的三個基點之一。這種分類實際上打破了把創意產業圈定在某些特定行業的做法，而更強調行業內部的創意活動強度。

由于創意產業的界線尚未劃定，國際標準尚未建立，甚至很多國家連專業的統計方法和標準都沒有形成，因此創意產業的經濟數據很難獲得。再加上統計口徑千差萬別，造成各國對創意產業發展現狀的調查結果缺乏可比性。

(二)產業特性

正如對概念的爭議一樣，目前關于創意產業的特性由尚未形成比較統一的觀點。研究者出于不同的研究目的和所選的產業門類，而強調創意產業的某些特性。在這方面的研究中，Caves頗具代表性，從創意產品的藝術商業化的角度，對該產業的八個特征作了細致且系統的分析。綜合現有的研究來看，創意產業大體上具有以下五方面特征。第一，智力密集和持續創新。在該產業領域，從業人員從事的是智力勞力，需要持續的創新而不是重復的技術和體力勞動。雖然其它產業把科學技術創新看作是創造力(creatiy-ity)，但創意產業除了需要多種混合的技術之外，還需要以藝術和文化的創造思想為根本。藝術和文化是創意的搖籃，但是它們又不是創意產業的印鈔機，在藝術文化與產業消費品之間有一定的距離。第二，高附加價值。傳統產業依靠他們的生產規模作為增加價值的途徑。而創意產業不需要太多的土地用于生產設施，其繁榮主要依靠文化創意的投資，其產品價值高。第三，柔性雇員密集。在創意產業，許多工作都具有柔性較大的特點，頻繁使用合同工，出現一些獨立創業的專業人士，從而使得該產業成為年輕人、婦女、兼職人員、自由工人等人群比較密集的領域，而且不同職業之間也頻繁出現勞動力的相互流動。這將是新世紀勞動力市場的就業趨勢。但是，這并不等于說，該產業對專業人員的需求程度降低，相反，它更強調勞動力的質量，比其它服務產業雇用了更高比例的專業人員，而且還需要復合型、技能密集型的勞動力。第四，滲透性強。雖然許多創意公司屬于在藝術和媒體領域，但是創意產業越來越以本產業的產品作為投入品進入其它產業(服務業、制造業甚至是第一產業)為特征。尤其在那些依靠設計和內容才能在全球經濟市場中形成競爭優勢的基礎部門內，創意是重要性日益增長的核心投入。第五，知識產權的重要性。創意產業的興起與發展處于全球化的背景之下，然而全球化并不會對所有國家都同樣的有利。有研究發現，知識產權的獲得(和資本化的能力)正在成為長期利潤的重要成分，創意產業逐漸集中在具有先進技術能力以生產和分配創意產品的少數參與者手里。因此，可以說，在創意產業領域，知識產權正在拉大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差距。

(三)組織結構

多數研究認為，創意產業的許多部門是由中小企業構成。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跟傳統產業相比，創意產業的開創資本較低，這對創業者和中小企業投資產生吸引力。這些中小企業通常構成一個以合約為基礎的柔性網絡，代理商和分配商是中心的經濟角色。大企業通常嵌入中小供應商的網絡當中。這種組織結構是由于創意產業的生產模式多采取“好萊塢式”而不是“底特律式”的，前者是項目導向型，注重創意，而后者則是工業化和標準化的。中小企業通過大企業或跨國公司的產業網絡進入全球市場當中。因此，信任在文化產業中尤其重要。信任的新聯系，不管是強聯系或弱聯系，有助于打破產業邊界，他們自身變成創意過程的一部分，而這些創意過程會導致無法預見的合作或新的文化產品。Caves以合同理論和產業組織結構為基礎，研究創意產業中的藝術產品領域相互競爭的公司規模、行為模式及公司的數量。他在這方面的研究起步較早，相比之下也較為深入。他指出在創意企業的組織結構中，合同各方的不同地位和在執行過程中有效地分配決定權是非常關鍵的因素。每個市場的技術和活動模式決定所參與公司獲得固定資本多少，經濟發展程度決定他們的產品數量。

(四)地理區位

地理集中性被認為是創意經濟時代的重要特征。在全球尺度上，創意產業主要集中在歐美及世界其它少數發達國家和地區。而從一國內部來看，城市則是創意經濟時代中的經濟和社會的組織部門，尤其那些老牌城市被認為比較適合發展創意產業的地域，這與創意產業的現實集聚特征比較吻合。而且，創意產業在城市中的集聚程度高于其它商業活動。全球創意產業向少數發達國家和地區集中，透示著創意產業興起的市場基礎。在這些發達國家和地區，文化創意消費需求不斷升級，老牌城市面臨經濟轉型的壓力較大，這些成為創意產業發展的重要驅動力。

老牌城市在創意產業方面所具有的發展潛力更多地與該產業本身對城市發展環境的內在規定密切相關。創意產業發展高度依賴本地獨特的發展環境，具有鮮明的地域特點，“地方(locality)”本身就和地方密集的社會和文化活動一樣，能夠對創意人群產生視覺刺激，成為產生創意的主要來源。同時，地方聲譽和傳統的品牌對創意也會產生催化效應。對于不同的創意部門、不同的地區，地方所產生的影響也應該是有差異的，這也正是城市建立各自產業特色的一大根源。

從城市內部來看，影響創意企業區位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幾種。一是與創意本身有關的地方性因素，尤其是能夠激發創意靈感的歷史建筑與藝術中心。例如，理查德弗羅里達認為，車庫、倉庫、歷史建筑、住宅群，所有這些都是夢想和經濟創新的肥沃土壤(城市的微觀區位)。便宜而又有個性的建筑總能成為靈感和誘惑之源，讓人們到城市周圍的地區去冒險嘗試。二是與創意人群的生活工作成本及便捷程度有關的地方性因素，例如可供得起的房租、上乘的交通聯系。全球領先的創意中心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即擁有高效負荷的地鐵和輕軌系統。三是與集聚有關的因素。多數學者認為，創意產業的發展并不僅是個人和單個企業的行為，還需要集體的互動和企業的地理集群環境。創意產業高度依賴企業已有的人脈網絡和客戶資源，后者是由創意產業的市場競爭環境和產業組織特點決定的。因此，在區位上接近同行和客戶。也因此，創意產業園區是一種比較理想的發展模式。四是與地方的形象和聲譽以及社會關系等因素有關。例如犯罪率低(社會治安好)、接近健康的地區。此外，地方政府的政策與規劃也會產生重要的影響。

(五)發展環境

Yusuf和Nabeshima認為，創意產業在很多重要方面與制造活動存在差異，對它產生重要影響的城市發展環境包括四個方面的內容：第一，關鍵性的城市服務和環境，如風險資本、法律、營銷與廣告服務以及獵頭與咨詢公司的幫助，信息通訊技術，對房屋質量和娛樂環境的要求較高；第二，人力資本；第三，差異化的市場；第四，(地方經濟社會文化系統的)開放性。創意企業與創意人群在區位選擇上存在互動性。適宜的地區環境對創意人群的創意活動有著重要的意義。Graham研究發現，創意人群認為地方(loality)本身就能產生視覺刺激，它和地方密集的社會和文化活動一樣，可以成為產生創意的主要來源。同時地方聲譽和傳統的品牌對創造產生催化效應。盡管Graham也指出，對于不同的創意部門、不同的地區，地方所產生的影響也應該是有差異的。然而，在最后一點上，他的研究還顯得非常有限。David Powell Ass Ciates LTD.在工作報告中提出，創意人群更關注以下幾個方面的環境因素，即可供得起的房租、上乘的交通聯系、接近健康的地區和客戶、用于聚會和交換思想的藝術中心或類似的地方、更好的設施獨立的咖啡館和餐廳、犯罪率低(社會治安好)。這與Richard關于美國創意人群偏好具備“3T”(即“技術”、“人才”和“包容性”)特征的居住地的觀點基本吻合。

在對某些發展中國家的研究中發現，盡管發展中國家具有豐富的文化資源，然而由于制度環境、公共一私人部門伙伴關系、金融與商業展服務、信息通訊技術和電子商務、企業家精神、網絡、知識產權、媒體所有權的集中等若干環境因素的障礙，這些國家的創意產業的競爭力很難提高，并有可能在創意產業領域里繼續扮演邊緣角色。

創意環境的定量研究陸續出現，“創意指數”成為全面評價國家競爭力的重要的定量指標。Florida和Tinagli從“人才”、“技術”和“包容性”三個維度對歐洲國家進行了測評。與之相比，我國香港則從創意成果、文化資本、結構與制度資本、社會資本和人力資本等五個維度展開研究。

(六)創意人群

天才的技能被認為對創意產業的發展至關重要，因此，研究者們對創意人群也非常關注。正如前文提到的，創意產業的工作柔性大，年輕人、女性、兼職人員以及自由職業者較多，因此勞動力流動性很強。研究還發現，創意企業和創意工人的才能在工作和生活方式之間形成很強的聯系。Florida認為，由于專業技能、行為方式與心理特征的差異，創意人才將形成一群擁有獨特生活和工作方式的社會“創意階層”。這一階層對企業管理、產業組織及社會結構都將產生一定的影響。企業家是創意產業當中的另外一個重要角色。Sagnia在對發展中國家的研究中發現，在這類國家，“必需型企業家(necessity entre-preneurs)”的數量多于“機會型企業家(opportunity entrepreneurs)。因此，這就對發展中國家創意產業的未來發展提出了嚴重挑戰。

三、對我國創意產業研究的啟示

“創意產業”在最近幾年才正式傳入我國。近年來，國內發達地區政府部門的積極倡導與企業界的創業熱情共同推動著創意產業快速增長，北京、上海、深圳、杭州等城市正在建設一批創意產業基地。與此同時，國內研究者密切跟蹤國外的最新研究進展，研究視角從對創意產業概念的詮釋、國內外成功經驗引介等方面，逐漸投射到對概念的深度理解與擴展，并開始在各自的專業理論構架之上進行越來越深入的研究。然而，如同國外一樣，相對于創意產業的發展速度，創意產業的研究仍顯得較為滯后，不能適應現實需求。縱觀國外研究進展狀況，未來我國在以下四個方面應加強研究力度。

(一)建立適宜的創意產業分類體系

發達國家創意產業的發展以較發達的工業體系和較雄厚的技術實力為基礎。而我國則有著與之迥異的現實國情，制造業規模較大，但創新能力較弱，產品缺少深厚的文化內涵與品牌積淀。因此，國內創意產業分類體系不能照搬國外，而應考慮到它所具有的“技術、經濟和文化的交融”特征，更強調它與原有產業的結合，從而一方面構造并不斷延伸創意產業鏈，另一方面推動原有產業的技術創新能力與產業結構優化，由此逐步提升制造業的國際競爭力。因此，建立旨在促進我國制造業升級的創意產業分類體系既是創意產業發展的基礎工作，同時也是有利于更好地開展科學研究。

(二)國際經驗比較研究

當前，國外實證研究主要基于發達國家和地區的發展實踐之上，對發展中國家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同時，國內對國外創意產業發展的理論基礎、政策制定、產業布局等方面的研究既不系統，又比較膚淺。這兩方面的原因導致已有的研究成果對國內地區發展實踐的借鑒與啟發意義大打折扣。因此，未來在緊密跟進國外創意產業理論進展的同時，還要加強國外經驗的細致探究，尤其關注與我國發展實踐密切相關的重要問題，例如創意產業與傳統產業的關系、創意產業與城市空間結構重塑、創意產業集聚模式與動力、創意產業政策體制建設等。此外，國際研究中還應關注典型國家之間的比較研究，注重分析不同經濟與制度背景下創意產業發展的差異。

(三)國內發達城市實證研究

國內發達城市的先行發展經驗研究一方面能夠挖掘出中國特定背景下創意產業的發展特征與內在規律，另一方面對國內其它城市更具有借鑒指導作用。而且這些發達城市自身也處于摸索階段，需要理論指導。由此來看，尤其要加強北京、上海、深圳、廣州等發達城市的實證研究，尤其關注以下幾方面的問題，第一，在社會經濟轉型時期，在國內工業化水平不高的條件下，創意產業的發展路徑、模式以及動力。第二，不同地區、不同部門類別的創意企業對城市支持條件有不同的需求結構，應加強對城市之間的創意產業發展模式差異和空間動態過程的研究。第三，從個人、企業及集群環境等多角度來研究，探討個人、組織與環境之間的互動關系及其內在機理與所具有的空間意義。第四，創意產業的區位因子和城市環境研究。此外，還應關注創意人群的研究。尤其是在網絡經濟和全球化背景之下，創意人群具有與制造業從業人員不同的對于組織、空間有的依賴和要求，并進而影響到產業組織和產業空間格局。在這方面的研究國內還應加強。

(四)創意產業全球價值鏈研究

目前，中國的創意產業總體上還處于初始階段，尚未形成完整的產業系統。與此同時，創意產業日趨全球化，某些創意產業部分經歷了如制造業一般的全球分工，越來越多的外國投資者將搶灘中國市場。部分研究表明，中國目前仍位于分工的下游，這種全球創意產業分工格局是否將中國再度邊緣化是個值得亟待探討的問題。因此，應關注外資進入及其對國內創意產業的影響、地方創意產業鏈融入全球價值鏈的模式與動力、國內創意產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地位與演進等問題。

(責任編輯：張淑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