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一算就可以知道,以08年10月最近一個月平均價格846美元/盎司黃金相比較布雷頓森林體系35美元/盎司,美元在30多年的時間貶值了24倍,而以美國剛剛超過10萬億的國債規模,以現今的美元黃金比價美國需要支付36.77萬噸黃金的現貨,相當于美聯儲現有黃金總擁有量的8500噸的43倍,相當于全球2007年黃金總存量15.7萬噸的兩倍多。可見,美國的國家信用被透支到何等地步!
中國人包括其他向美國進口的國家,那真是“用黃金換垃圾”(克魯格曼語錄),我們用自己的資源和汗水,換來己經成為垃圾甚至垃圾都不如的公司債、股票和美國國債。顯然,美國要素價格的高估和進口產品和服務價格的低估進一步加大全美國人的信用透支膨脹。
這次危機無疑給中國帶來了巨大的機遇,也許我們可以大大縮短成為世界第一強國的時間。但是,如果中國到了那一天,能不能擺脫美國人今天遇到的一切,我的回答是:不能。
一
一般來說,經濟學界對克魯格曼早晚要獲諾貝爾經濟學是有所共識的。但是,臨到快發獎時,他從熱門人選中消失了。到10月13日公布他獲獎了,大家也認為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以克魯格曼才學和成就,拿諾貝爾獎自然是早晚的事情。當西方世界霉運不斷之時,這個不斷詛咒這一時刻早晚來臨之人,卻是紅運高照,拿了55年人生中除了克拉克獎以外的第2個大獎,也是經濟學的最高獎,使人不禁想到瑞典科學院的“義舉”多少有點投井落石的意思,也印驗了中國的一句老話“時勢造英雄”。
要說現今的時勢首推全球性的金融危機。克魯格曼之所以廣為人知,與他在1994年3月號《外交》雜志預言東南亞高速經濟增長的不可持續性,即所謂“東亞模式”必然走到盡頭密切相關。由此引發東西方政壇和經濟學界一場曠日持久的論戰,而隨著東南亞金融危機的爆發一切都戛然而止。不管克魯格曼當時是有心還是無意,到97年7月危機全面爆發之時,他贏得了在學術界難以企及的社會聲譽,不僅是經濟界的學術權威更是社會高度關注的《紐約時報》等多家媒體的專欄作家。同樣,他2003年開始警告美國衍生資本市場潛在泡沫泛濫,人們依然認為他多少有點杞人憂天。而2008年9月雷曼兄弟轟然倒下時,全球性的經濟衰退己經到了無法遏止之時,人們驚異地發現克魯格曼在其更早的著作《蕭條經濟學的來臨》已經預言了這一切。
當然,諾貝爾獎的評委不大好意思把克魯格曼的獲獎,直接歸結為危機預測,還是強調其早年在新貿易理論和經濟地理等方面的成就。可能的原因是:一來危機預測的技術含量不高,論文的檔次提不上桌面,而且口水太多;二來不能顯得評委們太勢利,否則,下次再有一個預測到什么危機的怎么辦呢?但是,筆者認為以克魯格曼獲獎頌詩上的成就要想成為在這一領域的單一獲獎者,不加一點時勢的因素,這個獎似乎是重了一點。
要講危機預測,我們不得不說說那個奧地利經濟學家哈耶克,他在上世紀40年代就在《通向奴役之路》一書中預測前蘇聯的危機,在經歷近50年的風風雨雨,他的預言才最終成為現實。當然,他也沒有等到預言證明的那一天才獲諾貝爾獎,早在1974年就因為在金融和經濟周期理論就早早把諾獎拿到手中,不過他還是等到東歐危機爆發的3年后的1992年才悄然去世。據說,前蘇聯有位高級官員,在東歐危機后專程趕到芝加哥,去看這個一天也沒有去過前蘇聯的小個子經濟學家,探求前蘇聯和東歐短時間崩潰的原因。哈耶克告訴他說,“導致前蘇聯垮臺的主要原因是信息成本和收益的比較問題,當一個組織收集和使用信息的成本遠遠高于其收益時,而且組織內部都以個人和局部利益最大化為目標,必然會扭曲或阻塞對自己不利的信息,甚至會加入對己有利的虛假或錯誤信息,長此下去這個組織就會逐步腐朽到轟然倒下。這就是40年代我與奧斯卡#8226;蘭格等人爭論的焦點之一,只不過當時的蘇聯如日中天,沒有人相信我的判斷,我只好回到芝加哥教書啦。”
二
要說哈耶克還是用了上世紀40年代最領先的信息經濟學來預測,多少對新理論的發展有一定的引領作用。從這一點看,預測本身多少有點技術含量,而克魯格曼的工具也就些稍微復雜一些的供求分析罷了。那么,克魯格曼兩次預測金融危機的基本邏輯是什么?筆者認為就是從深層次說,信用的供求分析問題,也就是信用本身也是要進行市場定價和交易的,只不過信用價值的調整會直接或者間接影響其他商品或者服務的定價,況且信用在不同層次上有不同的定價方式,影響范圍、層次和程度各不相同。
現在來看,信用至少有三個層次,一是個人信用,包括家庭信用;二是組織信用,其中企業信用最為關鍵;三是國家信用,一般政府和各級權力機構的信用都屬于這類。信用本身具有“神魔兩面性”的東西,其神的一面就是,我們現在己經進入了高度發達的信用社會,信用本身是維系整個社會經濟正常運行的基礎,沒有它我們也許一天也活不下去。而魔的一面就是它會放逐人們內心的貪欲,會無節制侵蝕別人的勞動成果,信用本身會變得一文不值,如此惡性循環下去,最終導致社會和經濟的崩潰,近十年來兩次大的危機就源于此。
1997年東南亞金融危機和2007年開始的次按危機,其相同之處都是商業信用特別是銀行信用被無節制擴張和濫用,導致信用供給過度,遠遠超過市場對信用的需求,信用供給量嚴重過剩,作為維系社會經濟運行的基礎出現斷裂,信用的均衡價格迅速下降,尋求交易對象、談判、執行合同和特別是違約后追索等交易成本不斷提高,市場交易委縮,經濟和社會環境惡化,出現全社會長期的經濟衰退。當然,如果這個信用水平到了其極限就是金銀儲備的價值為基礎,甚至到以物易物來維持社會的正常運行。
兩次危機的不同之處在于,東南亞金融危機主要是在這些國家趕超戰略實施過程,對高經濟增長率的追求,企業信用被嚴重透支,迫使銀行信用的擴張加劇了市場通脹的壓力,而不斷升息的壓力,使得大量資本轉入房地產和證券市場,以維持資本對高收益率的要求,加之政府缺乏監管放任企業信用泛濫,銀行通過按揭方式嚴重透支個人信用。企業在過度緊張的資金鏈的壓力下,一旦信用價格水平大幅度下降,無力正常融資,經營活動停止,直接表現為資本市場和房地產價格的嚴重縮水,個人信用價格也無法正常維持了,危機就全面爆發。經過銀行的乘數效應,經濟衰退就無法遏制,這時不得不借助國家信用,而索羅斯等人的量子基金對東南亞國家法定貨幣的拋售只是完成了最后一擊。這才出現馬來西亞、泰國等國家破產和韓國人捐出個人的金錢飾品,出售大企業資產來還債的一幕。
三
要說今天美國次債引起的全球金融危機其發生的機理,要比東南亞金融危機更加復雜,這種以美國國家信用價格水平下降引發的危機,特別是作為國際自由兌換和基準貨幣的美元信用水平下降而轉化為一個全球性的經濟危機。
應該說這一危機在布雷頓森林體系建立之時,將美元確立為法定兌換貨幣之時,禍根就己經埋下了,而1960年美國經濟學家特里芬就指出:“由于美元與黃金掛鉤,而其他國家的貨幣與美元掛鉤,美元雖然因此而取得了國際核心貨幣的地位,但是各國為了發展國際貿易,必須用美元作為結算與儲備貨幣,這樣就會導致流出美國的貨幣在海外不斷沉淀,對美國來說就會發生長期貿易逆差;而美元作為國際貨幣核心的前提是必須保持美元幣值穩定與堅挺,這又要求美國必須是一個長期貿易順差國。這兩個要求互相矛盾,因此是一個悖論。” 國際金融上稱為“特里芬悖論” (Triffin Dilemma)。
實際上,其本質是“法定兌換貨幣需求增長,而其發行成本趨于零,引起發行量本身無限性和可兌換黃金和實物的有限性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是無法解決的。20世紀70年代初中東石油危機爆發后,美國再也無法兌現美元與黃金之間的兌換關系,雖然在此之前,美國己經數次調整美元與黃金的兌換比率。到了法國總統戴高樂將軍用軍艦,將美元運到美國要求兌換黃金之時,美元的信用價格水平大幅度下降,美元的信用危機第一次呈現在我們面前。
尼克松總統這個“漁夫”,放棄了美元與黃金自由兌換法則,這個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基本底限,被所羅門王封閉在瓶子里信用之魔終于被放出來了。從上世紀80年代中期里根總統放松對金融業的管制,到克林頓總統廢除《格拉斯—斯蒂爾法》(Class Steagall Act) ,人們購買房產的法規變動了,信用之魔終于長大了,要吃人啦。算一算就可以知道,以2008年10月最近一個月平均價格846美元/盎司黃金相比較布雷頓森林體系35美元/盎司,美元在30多年的時間貶值了24倍,而以美國剛剛超過10萬億的國債規模,以現今的美元黃金比價美國需要支付36.77萬噸黃金的現貨,相當于美聯儲現有黃金總擁有量的8500噸的43倍,相當于全球2007年黃金總存量15.7萬噸的兩倍多。可見,美國的國家信用被透支到何等地步!
四
如果一個國家的GDP的構成中70%以上是服務業的產值,而全社會消費支出占全社會支出的比例高達60%以上。美國人不用辛苦勞作,做一點輕巧活或者隨心所至做事,就可以用透支信用,去獲得其他國家人們的成果。全社會的貪欲之魔都被誘發出來,現在看來,上世紀90年代后期的IT神話,實際上是以技術變革為大旗,世界范圍內一次大規模的融資騙局。隨著IT泡沫的破滅,要還想過輕松舒服的好日子,必須吹起更大的泡沫,而能夠滿足金融寡頭們的貪欲又可以彌補IT產業泡沫破滅留下的巨大窟窿,只能從金融衍生產品上找出路。
如果說IT泡沫的興起多少為降低社會的交易成本有所裨益的話,以次債為代表的新型金融衍生工具的拋出,金融企業特別是投資銀行的企業信用被融資杠桿稀釋殆盡,原來用于避險的工具,其風險被成千上萬倍的放大,企業的信用之魔極度膨脹。按照經濟學的最基本假設“人是自利、企業會追求自身的利益最大化”,在自私、貪欲和對不勞而獲的渴望驅使下最終將人們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由此看出,美國人是不應該過今天這樣水平的好日子,更不能如此消耗世界的資源還心安理得。正如克魯格曼指出的“我們可能消費了太多的不是屬于我們創造出來的產品和服務。”美國人的好日子是建立在對他國隱性的剝削和掠奪上,美國每次新發行貨幣和債券實際就對其貿易國征收一次鑄幣稅,美元的貶值實際上降低了美國國內產品和服務的消費價格,加劇了需求膨脹的程度,同時也相應提高要素相對供給價格。理解了這些,我們就不難發現當年姚明成為2003年NBA的狀元秀時,在一天沒打球的情況,身價就屠然增加了上百倍; 同樣是洗碗這種簡單的體力勞動,中美雙方的報酬之比要差10倍以上。
從這個意義上說,除了要素流動等因素外,在中美兩國的要素定價系統總有一方是錯了,現在看來美方的對其要素的高估依然是其中的重要因素,而這種高估又是建立其信用價格水平不斷下降的前提下;反之,我們可以比較生活必需品兩國之間即使以雙方的現價乘以匯率,美國甚至有許多產品價格低于中國,更不用說許多奢侈品,即使剔除掉關稅因素,兩者之間的價格也是我們無法接受的。如果用PPP(貨幣實際購買能力)計算那就更無法接受。中國人包括其他向美國進口的國家,那真是“用黃金換垃圾”(克魯格曼語錄),我們用自己的資源和汗水,換來己經成為垃圾甚至垃圾都不如的公司債、股票和美國國債。顯然,美國要素價格的高估和進口產品和服務價格的低估進一步加大全美國人的信用透支膨脹。
五
面對這一局面,我們卻無可奈何。首先,今天美元的信用不是當今的美國人建立的,這些僅是“前人栽樹,后人乘涼”,想當初人們把“美元”稱為“美金”也不是圖有虛名的,而如今的美國人,坐享前人為他們創造的巨大的信用財富存量。想起來,十幾年前我同學去美國之前號召我們一齊去分他們的錢,真是一語中的。
其次,仔細想想, 只要亞當#8226;斯密為我們找到的金科玉律依然有效,美國人弄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是必然,因為美國人是人不是神。從古羅馬人沒有金子的金幣、中國后漢時期諸葛亮在蜀國發行摻鐵的銅錢、南北宋泛濫的交子到國民黨政府執政后期的金圓券,古今中外沒人可以擺脫信用之魔的控制。由此,美國人“出來混,賬早晚是要還的”。
再次,面臨現狀我們怎么辦?重建信用的財富之神的地位依然是最為緊要的事情,誘使信用之魔重回瓶子之中又是一個十分漫長的過程。更難的問題,今天的信用之魔己經危害到什么程度,還要危害多久,我們尚不得而知。雖然我們不能寄希望象“魔鬼與漁夫”那樣一瞬間完成,但我相信也許會有新“所羅門王”這樣的能用魔法將其鎖住,就如同上世紀30年代老肯尼迪那樣。
最后,就是我們中國的未來。這次危機無疑給中國帶來了巨大的機遇,也許我們可以大大縮短成為世界第一強國的時間。但是,如果中國到了那一天,能不能擺脫美國人今天遇到的一切,我的回答是:不能。除非原有“人的自私、貪欲和不勞而獲”和“為個人利益不擇手段”假設不成立;或者我們寄希望于一個超時勢的英雄。當然,把信用這個魔神雙性的東西交給中國人,這個思想曾經遠遠超越人類歷史發展的民族,也許是避免這一魔鬼再次現身的唯一選擇,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