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呆

父親罹患老年癡呆癥，病情日見嚴重，穿衣穿鞋洗澡上廁所，漸漸力不從心#65377;

看在眼里，心痛但愛莫能助#65377;

老年癡呆癥患者的記憶，像車上看窗外景物，遠的看得清，近處一片模糊#65377;剛發生的事情，轉瞬即忘，患者可能不太痛苦，苦的是旁人#65377;母親也年近八十，與父親同住同吃幾十年，兩老感情一向要好，但怎么解釋，母親都不能了解老年癡呆是一種病，整天嘮叨，說父親小孩子都不如，連最簡單的事情都不會做，講得生氣，哭得也凄涼#65377;父親神志糊涂，但未至于盡失，母親厲聲吆喝，他嚇得直哆嗦，不知所措，母親哭起來，他像小孩做錯事，有點內疚，但不知道所為何事#65377;

父母年輕時經歷非常貧窮的光景，連糊口都成問題#65377;帶爸爸到公園散步，特意問他年輕時的事情，心想讓他的腦筋活動一下#65377;他雖然語焉不詳，但講到抗日戰爭時吃不飽，每天只有一點番薯湯下肚，竟然老淚縱橫，不能自已#65377;嚇得我不敢再問#65377;父母辛勞一生，子女成群，退休以后，本應享享清福#65377;父親患上無藥可治的老年癡呆，是無可奈何;母親卻一直想不通，那種老人家的偏執#65380;癡迷，本應可以放下#65377;

我們提議雇人照顧他們，母親一口拒絕;送父親到老人院，又輪到老父淚流滿臉#65377;現代人工作忙碌，居住較偏遠的子女，想幫忙也鞭長莫及，眼前一個死結，不能解也不能視而不見#65377;結果一個人生病，一家人都受罪#65377;

奈何，奈何……■

(選自《小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