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美殘酷

新疆的阿爾金山草原上，藏羚羊四蹄騰空奔跑的樣子俊美嗎?俊美，俊美極了#65377;但你不知道，它的后面追著一輛拍攝者的吉普車#65377;藏羚羊的心里有多么恐慌#65380;有多么委屈#65380;有多么怨恨，無人能知#65377;藏羚羊是否會撞上山丘，是否會誤入陷阱，或者力竭身亡?在美麗的電視鏡頭后面，其實有著我們看不見的血腥#65377;

青海湖的鳥島上，萬鳥齊飛的場面壯觀嗎?壯觀，異常壯觀#65377;但你不知道，攝影師為了達到這種效果，甚至放起了鞭炮，把正在孵蛋的鳥兒全部驚動得飛上了天#65377;鳥兒的心里有多么慌張#65380;有多么失措#65380;有多么顧盼，人們一無所知#65377;受驚后的鳥兒是否會重返鳥巢，孵化中的鳥寶寶是否還會出生?在攝影展前流連忘返的人們，無從得知#65377;

動物園里孔雀開屏的樣子漂亮嗎?漂亮，真的漂亮#65377;但你不知道，有的動物園為了吸引游客，一直給孔雀喂激素#65377;孔雀把尾屏高高地舉起，展成一把五光十色的扇屏，它把本該留給雌孔雀看的美麗，展露給了人間#65377;孔雀有多么羞恥#65380;有多么疲倦#65380;有多么無助，無人關心#65377;孔雀并非一年四季都開屏，只有在發情期，雄孔雀才大顯英姿#65377;一撥又一撥的游客受用開屏的美麗，卻不知，孔雀的生理習性正因為經濟利益的驅使而受到改變#65377;

我們所欣賞到的美，有時恰恰是一種囚禁，囚禁天然#65380;囚禁自由#65377;我們所欣賞到的美，有時恰恰是一場殺戮，人為地去獲取，人為地去制造#65377;

可惜，很多時候我們并不知道#65377;因為我們本身就是受到囚禁的人，身子不夠平坦，心胸不夠寬廣，目光不夠遠大#65377;■

(選自《解放日報》2007年1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