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心

母親其實還并不老，卻分明兩鬢間有了斑斑白霜。

因常年在外忙工作，我有近半年沒回家了。看到母親，我一下就察覺到了母親的衰老。母親可才50出頭啊。

母親見了我，卻分明很是快樂的。滿臉洋溢著笑容，高興地朝我走來。

吃完晚飯，母親又開始操心起我的婚姻大事了。母親說：“娃，前村那閨女我看不錯，要不咱托人……”母親邊問邊小心翼翼看我，怕我不肯。

因相戀五年的女友的無故離棄，對女人，甚而對婚姻我已無更多期望。我干巴巴地點著頭，說：“好啊，我同意看，今晚就去吧。”

母親一下笑了。我想起上次帶女友回時，母親無意間提起我也老大不小該結婚的事時，一向不想結婚的女友頓時“哼”了一聲，差點把母親嚇了一大跳。母親就再也不敢吭聲了。

母親也沒問女友的事，母親一向不管我的私事。母親只希望我能早點結婚，早點生兒育女。如此，母親也可以對早逝的父親有個交代。

去的路上，我談不上有什么心情。母親卻很高興地問著媒人，關于那個閨女的點點滴滴，母親再三央求媒人一定要促成這個姻緣。媒人笑著點著頭，說：“一定盡力，一定盡力。”

到那家時，我看到了那個女孩，一個很普通，也很樸素的女孩。女孩的爸媽饒有興致地問著有關我的事，媒人不停介紹著。女孩父親一聽我還是個大學生，不禁有些肅然起敬。女孩父親問我：“怎么想起在農村找一個呢？”我淡笑了笑，說：“因為我的母親也是農村人，我希望能找一個像我母親一樣樸實的女人。”這一刻，我分明看見母親臉上的喜出望外。雖然我明白自己是多么的言不由衷。

就這么一次短短見面，女孩爸媽竟然就同意了。女孩也是不時看我，分明也是同意的。母親也笑著不時點頭，并且連聲說好。母親點完頭又問我的想法。我苦笑笑，想，我能有什么想法呢。看著愈顯蒼老的母親，我只有點頭。找一個農村女孩做老婆，我原本的想法就是讓她幫我照顧母親。既然母親同意了，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之后女孩又到我家來了幾次，母親熱情款待著。我基本沒多少話，母親就笑著說我一向是這樣的脾氣。女孩很謙和地點著頭，算是理解。

就這么談了幾次。母親說那個女孩不錯，問我要不就早點訂婚吧？我看了母親一眼，點了點頭，說：“好啊。”母親就讓媒人試探著問女方，誰知，女方居然就同意了。

于是就訂婚。農村里有個習俗，結婚前必須先訂婚，這樣才顯得鄭重。

在訂婚的喜宴上，看到母親高興地忙前忙后，我也很高興，我高興地和大家敬著酒，酒一杯一杯往肚里倒，直到喝得我爛醉。

辦完訂婚宴，自然就訂下了結婚的日子。這也是習俗。訂婚是五月一日，結婚，就是五個月后十月一日了。

我匆匆又到城里去上班，趕巧就碰上了新來的女同事。無巧不巧的，女同事居然是我大學時的同學，我一直仰慕的“校花”。以前校花是給大家看的，而現在，似乎更多是為我而盛開的。

我們聊了很多，才發覺有些恨晚。說晚不晚，大家都年輕，可惜的是，我卻已訂婚。而在我們農村，訂婚就相當于結婚，訂婚的男女一般都要結婚的。

原本我也是該這樣的，而現在，這一切成了不可能。可我又不可能去和母親說。到9月20日左右時，母親不斷打著我的電話，催問我咋還不回家呢？！可以回家操持結婚的東西了。我卻一直支吾著，我不敢說出我不想結婚的話。

可這一句話似乎始終是要說的。熬了幾天，母親似乎猜到了什么，母親問我：“是不是認識別的女孩了？”我除了沉默，就只有苦笑，苦笑自己當初的盲目，苦笑自己的操之過急。我可以不回農村，不需要擔心來自女方和鄉親們的冷眼，而母親呢？我不敢想下去了。

母親終于長嘆口氣，說：“娃，我明白了，剩下的事我來解決吧，在城里，你要過得好好的，以后，你就少回來吧，有事，我就到城里看你。”

說完這番斷斷續續的話，母親就掛了電話。我剛想說什么，卻一下就哽咽了。

我知道，我留給母親的這個爛攤子，將給母親帶來滅頂之災。在農村，訂婚過的女孩被遺棄，以后也將很難嫁人。我留給母親的，可不是一個簡單的難題啊。

一個月后，當我懷著忐忑的心情打嬸家的電話打聽這事時，嬸先是劈頭蓋臉地把我大罵一通，后來嬸哭著告訴我，母親居然到女方家下跪認錯……

嬸邊說，邊痛哭著。

我也忍不住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