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204室,永峰,電話!204永峰,電話!”樓下管理員在廣播里扯著嗓子喊我。
我扔掉正在洗滌的衣服,三步并作兩步地沖進管理室。抓起電話,同時還不忘問管理員一聲:“阿姨,誰的電話?”
“還用問?”管理員說,臉上露出詭秘的笑容。
“喂?哪位?”我故意問道。
“峰,我想你了!”電話那頭傳來女友甜甜的聲音。聽到女友的聲音,我身子酥了一半,說實話我也想她了,昨天晚上我還夢見女友了呢。醒后,床單濕了一大片。
“唔,我也想你了,家里還好嗎?”我問道,手里捏著桌子上的油筆在一張報紙上亂畫一氣。報紙上寫著國家將加強對廳級干部的監督的文章。
“……還好,就是,就是……部隊里是不是很艱苦?”女友焦急地問。
“不苦,就是有點冷。還有這里剛下了大雪,很大!有半米深呢!”我說。
“下雪了?雪是什么樣子,我……我……去你那里看看大雪!”女友的語氣里充滿了好奇,但又有些悲涼。她以前說話不是這樣的,我猜測她有心事。
“說什么呀,別胡鬧了。到我這里看雪?有五千里路呢!開什么玩笑?有啥事,說吧,你瞞不了我的。我都聽出來了!”我故意責備女友,但心里是甜蜜蜜的。
“噢,對,我……我,有件事要和你說……”女友似乎很緊張。我想一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不然她才不會這樣呢。
我緊接著調侃了一句:“是不是你當大官的爸爸,同意你這個高干子弟和我這農民子弟在一起了?”
“不是……是……是……”女友沒有繼續說下去。
“那……那一定是,你爸的態度現在轉溫和了?也該是轉溫和的時候了,都反對了四五年了?!蔽腋鶕忠幌蚍磳ξ液团呀煌膽B度推測。
“不是……不……是……”女友吞吞吐吐。
我又問道:“那一定是你媽同意了!你媽這人一向就不錯!”其實她媽一開始就不是很反對我們。
“不……不……不是!”女友還在說“不”。我的額頭漸漸地滲出了汗珠,我猜測不出女友的意思而緊張起來。
高中畢業后,我入了部隊,女友考進了大學。一轉眼四年了,她大學畢業進了機關單位,而我還是老樣子,一直靠在部隊上,盡管她爸托關系給我整了個排長。她爸是市長,而我爸是農民。她爸一直就不怎么喜歡我。我本不指望女友和我會長久地走下去,可她卻一直沒有放棄我。我們的感情,天地可鑒!難道……?
“是,是……是這樣的,我……我要出國了?!迸驯锪税胩觳耪f出,同時也打斷了我的思路,我松了口氣,暗暗竊喜。
“出國,那很好!可以增長見識,回來后發展會很快的?!蔽荫R上回答。其實我很同意她出國,因為我還要服幾年役才能轉業,轉業之后我才有資本結婚。
“不是那樣的,我,我,我一出國就不回來了!”女友似乎哭了。我的頭嗡的一下,感覺眼前一黑。我定了定神,推測準是她爸要我們倆分手。
“是不是你爸為了分開我們才叫你出國的?你是不是要說分手?一定是你爸爸讓你這么做的,是不是?”我焦急地問,汗水滲滿了我的額頭。
“不是,是……哎呀,怎么說!但,但,但這不是我的本意!”女友言不達意地說道。我似乎看見電話那頭的她極不情愿,而又極其無奈的樣子。
“一定是你爸,她讓你離開我這個農村小子。他一早就看不起我,我早就想到了?!蔽液匏懒怂?,這時如果她爸在我身邊,我一準和他打起來。
“不……不……是……是……是,哎呀,不是,是我全家都要出國,簽證什么都已經辦好了,過……幾天……就走。可……可能以后就不回來了!”女友邊哭泣邊斷斷續續地說道。
“你全家,全家?你全家為什么出國?去哪?告訴我!”我氣急敗壞地問道。
“峰,我……我不方便和你說,真的……這……這,你就恨我吧!以后我們再也不能見面了,我愛你,愛你,你恨我吧……”電話那頭女友泣不成聲了。
“我恨你?恨你!你去哪?去哪?既然要走還說這些話干什么?滾,給我滾!”我大喊。我敢肯定如果她現在在我面前,我會撕凈她所有的衣服。
“……”電話那頭依舊是哭泣聲。
“還要說什么?快說呀!說話!”我大吼,淚水濕盡了我的臉頰。
“嘟……嘟……”女友掛斷了電話。
我無力地放下電話,我似乎又看見了那個快快樂樂的女孩,又看見了我們的過去。我們一起打羽毛球,一起去圖書館看書,一起吃兩毛錢一只的冰棍,一起拉著手過馬路,一起對著流星許愿……
管理員看出了我的落魄,安慰我道:“年輕人堅強些,愛情不是惟一……”剩下的話我根本就沒有聽見。
兩個月后,我在管理員室看到一份晚報,上面轉載了一則反腐敗的報道,我才知道女友的爸爸貪污公款被查,全家潛逃出國,至今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