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錯了

晚上，領導在家里看電視，妻子在旁邊批改學生作文。領導自從當上領導，就不能時常在家里看電視了。

領導看著看著電視，聽見一旁的妻子“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領導說：“喝傻老婆尿啦，笑什么笑？”

妻子說：“有個學生寫的作文，很有趣，我給你念念——”

“今天我和媽媽去鄰居徐爺爺家做客，徐爺爺是從部隊退伍的老戰士，立過戰功，獲得過好幾枚軍功章呢，我親手摸過徐爺爺的軍功章，捧在手里沉甸甸的，真讓人羨慕。”

“今天，正好縣里一個大官去徐爺爺家慰問，縣里的大官給徐爺爺帶了兩袋面粉，一桶油，還有一千元錢，還和徐爺爺合了影。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縣里的大官對身旁的人說，好大一架石榴啊，我和老徐在石榴架下合個影。說著，縣里的大官還隨手摘了一顆葡萄放進嘴里，說這是巨峰石榴吧，真甜。”

“那個縣里的大官怎么連石榴和葡萄的區別都不知道呢？大官身旁那么多叔叔阿姨都聽見了，為什么沒人糾正大官的話呢？我對大官說，伯伯，那是葡萄，不是石榴——我的話還沒說完，媽媽一下子捂住我的嘴……”

領導一聽，笑了：“看看你教的學生，真會編，誰會連葡萄都不認識，何況是領導？”

妻子搖搖頭：“學生不會撒謊，準是那個領導說錯話了。”妻子說：“你們領導班子幾個人，會是誰呢？”

妻子的話提醒了領導，這幾天，縣里的領導就自己下去慰問過幾位退伍軍人——對，其中一個就叫老徐，老徐的院子里的確種著一架葡萄。

領導回憶，領導和老徐在葡萄架下是合了張影，但是領導不記得自己吃過葡萄，更不記得提起過石榴或葡萄。領導忙，不說日理萬機，但的確忙，哪里裝得下這些細枝末節呢。

為了求證是不是自己說錯了話，領導把電話打給自己的副手。也不算什么事兒，就是隨便問問，說錯話以后注意就是了。

副手聽完領導的疑問，十分肯定地說：“你沒說錯話，我不騙你。”

領導半信半疑，又把電話打給辦公室主任，辦公室主任想了想，說：“你是從架上摘了顆葡萄，但是說的是多好的葡萄啊，你沒說錯話，我打保證。”

領導還是有點不信，接著，又把電話打給秘書，秘書說：“你和老徐照了相不假，但是在一棵石榴樹下，你摘了一個石榴，吃了一粒，說石榴真甜。”

領導疑惑了，領導是個愛較真的領導，再說，領導剛上任不久，很在意自己的形象，關鍵是領導想知道到底是誰錯了，下屬，寫作文的學生，還是自己？

領導忽然想起一個人——小劉，電視臺的攝影記者，領導下去慰問，電視臺做了專題。

領導打電話一問，真有原始錄像，對領導行蹤做了全程拍攝，也真有這樣一幅畫面：領導抬頭看著頭頂一簇簇紫葡萄，說：“好大一架石榴。”領導還隨手摘了頭頂上一串葡萄中的一顆，放進嘴里，說：“這是巨峰石榴，真甜。”

領導左邊有一個干部，也摘了一顆葡萄，放進嘴里，咂幾下，點點頭，說：“沒錯，地地道道的巨峰石榴。”

領導看到，領導說這些話的時候，隨從十幾個人，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起了很大的變化，秘書和辦公室主任眼睛瞪得大大的，望著領導，一臉疑惑。領導副手的嘴唇分明咧開了一半，瞬時卻又閉上了，領導還看到，旁邊有一個小孩張口說了句什么，馬上被旁邊一個女人捂住了嘴。

領導看不進電視了，領導胡思亂想，想來想去想起那篇學生作文，領導記得那篇作文這樣結的尾：“明明不是石榴，怎么都叫它石榴呢，難道是葡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