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5月下旬,沿著北斗七星斗柄幾顆的曲線順勢延伸出去,畫出一條大弧線,就可以在天頂附近的星空,找到一顆呈橘紅色的、光耀奪目的亮星—大角。在大角之北有5顆2等和3等的小星,與大角一起排列成風箏或船帆的形狀。在古典星圖中,這部分星空被描繪成右手執(zhí)大棒,左手牽獵犬,追趕大熊的獵人,這是牧夫座。而牧夫座的主星,即α星,中名大角,就是本文的主角。大角是全天21顆最亮恒星之一,在《中國大百科全書·天文學卷·最亮星表》中排名第4位。

春季大三角與春季大鉆石
大角是春季星空的第一亮星,它與角宿一(室女座α星)、五帝座一(獅子座β星)組成一個等邊三角形,這就是春季星空的標志——春季大三角。它還可以與常陳一(獵犬座α星)、五帝座一、角宿一組成不等邊四邊形,稱為春季大鉆石,這也是春季星空的標志。大角雖然是春季亮星,但是由于升起得比較晚,因此,從5月至7月黃昏之后,才高掛在天頂附近星空。可以說,由春至夏,大角都是極為引人注目的亮星。
左攝提與右攝提
大角既屬牧夫座,又是其主星,我們當然要從牧夫座的中國星空說起,以便了解大角周邊的中國星官,以利對于大角本身的星象文化的理解。在西洋星象中,大角一星位于牧夫的右膝蓋,在其左右各有三小星(在西洋星象中是牧夫的左右腳),夾著大角,中名總稱攝提,東邊三小星叫左攝提,即左攝提一(牧夫座ο星,另說是牧夫座35星)、左攝提二(牧夫座π星)和左攝提三(牧夫座ξ星),西邊三小星叫右攝提,即右攝提一(牧夫座η星)、右攝提二(牧夫座τ星)和右攝提三(牧夫座υ星)。《石氏星經(jīng)》稱:“攝提六星夾大角。”《史記·天官書》說:“大角兩旁各有三星,鼎足句之,曰攝提,攝提者,直斗杓所指,以建時節(jié)。故曰攝提格。”由于大角為帝席,也就是帝座,故為人君之象,按照星占家的說法,大角星為格星,格即帝座,攝提是輔助帝王的大臣之象,因此有攝提格之說,換言之,攝提是協(xié)助大角定季節(jié)的官員。至于如何定季節(jié),因與下面介紹的斗杓附近諸星有關聯(lián),故要在下面專設一節(jié)加以展開。

大角 —— 春季星空的標志
由于大角特別明亮,因此,人們常常把它作為識別星座和判別方向的標志,如人們都把春季大曲線、春季大三角和春季大鉆石,視為春季星空的標志,而這三個標志的主要構成要素都有大角
梗河的含義
牧夫座對應的中國星官,除大角和左右攝提之外,還有梗河、招搖、玄戈和天槍以及七公等。梗河三星,即梗河一(牧夫座ε星)、梗河二(牧夫座σ星)、梗河三(牧夫座ρ星),在大角之北,在西洋星象中相當于牧夫的腰帶。《晉書·天文志》說:“北三星曰梗河,天矛也。一曰天鋒,主胡兵。”由此可知,梗河可代表矛、劍或戟等武器。對于梗河這個星名的含義,陳久金先生在《泄露天機 —— 中西星空對話》一書有進一步的解釋,他引證《石氏星經(jīng)》:“梗河三星,天矛也。梗者,遞也;河者,擔也,士卒更遞,擔持天矛以行也。”因此,這里的河,不當河流解,而是荷的假借。梗河是士卒更換擔持天矛走路的意思。

牧夫座星圖 此圖選自英國的《DK宇宙百科全書》,作者在圖中標注了許多中國星名,可與有關文字比對閱讀。
招搖、玄戈和天槍
招搖(牧夫座γ星)一星在梗河三星以北,在西洋星象中相當于牧夫的左腋窩。玄戈(牧夫座λ星)一星在招搖以北,相當于牧夫的胳膊肘。天槍三星,即天槍一(牧夫座θ星)、天槍二(牧夫座κ星)、天槍三(牧夫座ι星),在玄戈以北,相當于牧夫的左手。《晉書·天文志》說:“其北一星曰招搖,一曰矛,其北一星曰玄戈,皆主胡兵,占與梗河略相類也。”又說:“天槍三星,在北斗杓東,一曰天鉞,天之武備也。”由此可知,招搖、玄戈和天槍也是代表古代的武器。招搖又稱天矛;玄戈又稱天鋒或天戈,戈是商周盛行的武器;天槍又稱天鉞,槍和鉞都是古代的兵器。

高松古墓石室中的天文壁畫 日本古墳時代的貴族墓葬,在奈良縣高市郡明日香村。年代為7世紀末或8世紀初。1972 年發(fā)掘。石室四壁有男女人物像、四神圖和天象圖彩繪壁畫,均色彩鮮艷,描繪精致,內(nèi)容和布局與中國唐墓壁畫相似。這里給大家展示的是日本文物工作者繪制的《高松古墓四象壁畫重描圖》
七公
在招搖的東面有七公七星,自西南至東北,排列成一條長長的繩索。由于七公為一長列的星象,只有西邊的三星,即七公五(牧夫座ν星)、七公六(牧夫座μ星)和七公七(牧夫座δ星),落在牧夫座,其余在武仙座。《晉書·天文志》說:“七公七星,在招搖東,天之相也,三公之象也,主七政。”這就是說,七公是七位天帝的顧問謀臣;主七政,是指日、月、五星,或者北斗七星。

古代戰(zhàn)爭圖梗河、招搖、玄戈和天槍諸星官均代表古代兵器,主戰(zhàn)事。
大角之星名的由來
說畢了牧夫座的中國星空的基本情況,我們就要講到大角本身的星象文化了。我們知道,大角被看作是四象之一的東方蒼龍的一只角,這就是“大角”這一星名的由來。但是,我們又知道,東方蒼龍七宿之第一宿角宿,并不包括大角,而角宿一(室女座α星)和角宿二(室女座ζ星)就是蒼龍的兩只角,難道說蒼龍有三只角?陳久金先生是這樣解釋的:根據(jù)古史記載,黃道帶上的這條蒼龍星象有兩只角,原本的兩只角,一只是大角,另有一只是角宿一。大約后人認為大角距離黃道太遠,才將這只角變成角宿二。雖然作了這樣改變,但是,大角這一星名卻一直保留了下來。陳遵媯先生在《中國天文學史》有這樣的解說:“古法角宿,實從大角算起,它和角宿二星,共三星形成牛首的樣子。由于它最亮,所以列為二十八宿之首,后人由于它入亢宿2.5度,遂把它列入亢宿。”
大角星又名天棟,被看作是天王的帝廷。《史記·天官書》說:“大角者,天王帝廷。”《晉書·天文志》說:“大角者,天王座也,又為天棟。”

牧夫座的中國星空示意圖

波德星圖中的牧夫座 大角位于牧夫座的右膝蓋
直斗杓所指,以建時節(jié)
大角在中國古代天文學中有特殊的地位,這不僅是全天第四大亮星,更重要的還在于它是北斗七星指示方向的標志。《史記·天官書》稱:“昏建者杓”、“構攜龍角”、“大角者……直斗杓所指,以建時節(jié)”,明確記載了古人用斗杓指向確定時節(jié)的方法。僅僅說斗杓所指的方向還不太明確,但是在杓的下方,以大角和攝提星官為標志,則其方位就具體多了。斗杓所指,沿著大角攝提方向往南,其對應的星官便是角宿和亢宿。因此,斗杓所指的方向,不僅大角和攝提為其標志,角亢二宿也是其標志星。進而,前面所介紹過的斗杓諸星——玄戈、招搖和梗河等也都在北斗星的延長線上,都在不同時代或不同角度的情況下,起到判斷時節(jié)的作用,因此為古人所重視和關注。

大角與百武彗星 這是從澳大利亞拍攝的,從南半球看,牧夫座的形狀與從北半球看的正相反。照片左上角的白圓圈內(nèi)是大角的特寫照片
北斗九星
古人用北斗星的斗杓指定時節(jié),曾經(jīng)使用過兩種不同的方法。根據(jù)古史記載,北斗星有七星和九星兩種組合。這是為什么呢?原來,在公元前三千年的時代,北極星更靠近北斗星的斗魁方向,當時人們要求不精,直接以北斗星作為北天極。那時落在拱極圈內(nèi)的斗柄比較長,在三顆斗杓以外還有兩顆星,就是上面我們講過的招搖和玄戈,這樣組成北斗九星。隨著歲差的變化,北天極的位置逐漸遠離北斗星的斗魁方向,斗柄也開始縮短為三顆。必須指出的是北斗九星的指向,原本是向著大火(天蝎座α星),故上古以三辰(即北斗星、大火和參宿)定季節(jié),北斗指向與大火的出沒,實際是一回事。

大提頓國家公園壯麗的夜空 Wally Pacholka于2007年7月拍攝了5 張照片,利用數(shù)字技術,造就了這幅壯麗的全景影像。前景是美國懷俄明州的提頓山脈。左邊的天空是垂直地表、擁有亮星和暗塵的銀河。在影像的左方,也就是提頓山脈最南邊的一座山上,可以看到木星。影像中心是明亮的大角星。在影像的最右方,可以看到北斗七星。
古代文獻不僅有以北斗星指向確定時節(jié)的記錄,而且還有以北斗第八星招搖指向確定時節(jié)的記錄。《淮南子·時則訓》稱:“孟春之月,招搖指寅;仲春之月,招搖指卯;季春之月,招搖指辰。孟夏之月,招搖指已;仲夏之月,招搖指午;季夏之月,招搖指末。孟秋之月,招搖指申;仲秋之月,招搖指酉;季秋之月,招搖指戌。孟冬之月,招搖指亥;仲冬之月,招搖指子;季冬之月,招搖指丑。”

吳王夫差矛 這是春秋時期的銅矛,通體有吳越兵器特有的菱形文飾,是吳越兵器的杰作。戈秦 秦軍使用的青銅武器,大多國韌鋒利,到今天仍寒光閃爍,削發(fā)即斷。商鞅戟 戟是構刺兵器,形似戈,長援向上微彎,上下有刃,中部有脊。此戟上有銘文“十三年大良造鞅之造戟”十個字。
熊的護衛(wèi)者
說畢大角的中國星象文化,現(xiàn)在我們就來說說大角的西洋星象文化。在古希臘最古老的文獻荷馬史詩《伊利亞特》中就記載著這顆星。稍后,在古希臘大詩人赫西俄德(Hesiodos,約公元前八世紀)在其農(nóng)事詩《勞動與日子》中,正式被稱為Αρκτουροζ,意思是“熊的護衛(wèi)者”,這就大角的西名Arcturus的由來。至于為什么叫“熊的護衛(wèi)者”,還有一段頗為動人的神話故事呢!

北斗七星、九星指向示意圖 后世北斗七星指向大角和角、亢宿方向,而先秦北斗九星指向大火方向,二者的指向是不同的。
眾神之王宙斯偷偷地愛上了月神兼狩獵女神阿爾忒彌斯的侍女卡利斯托,后來卡利斯托生下了兒子阿卡斯。這事被神后赫拉知道了。盛怒之下,赫拉把卡利斯托變成一只大母熊。英勇的少年阿卡斯長大了。一天,他在密林中狩獵,被母親卡利斯托看見了。卡利斯托忘記自己已經(jīng)是熊身,伸出雙手,想擁抱親愛的孩子。阿卡斯卻舉起了標槍。就在這悲劇即將發(fā)生的一瞬間,宙斯恰好在天上巡視,看到這情景,他不忍心讓自己的兒子親手殺害他的母親,決心拯救他們母子,就把他們提引上天,母親升入大熊座,兒子升為大角(另說升入小熊座),時時刻刻護衛(wèi)著媽媽。
英國詩人馬修·阿諾德(1822~1888)在他的詩中曾經(jīng)這樣描繪這個典故:“天可憐見,就把他們變成明星,至今仍在北天閃耀——這就是那保衛(wèi)大熊的大角星。”

阿卡斯、宙斯和卡利斯托

卡利斯托和阿卡斯
古希臘人也視大角為定季節(jié)的星
大角作為主季節(jié)、定方向的星辰,受到農(nóng)民的關注和船員的喜愛。古希臘詩人赫西俄德在他的農(nóng)事詩《勞動與日子》中寫道:“如果大角的光輝在薔薇色的黎明前閃耀,那么就到了收獲葡萄的季節(jié)。”大角在黎明前從東方升起是秋季到來的象征,因而表示葡萄熟了的時候。古希臘最偉大的演說家狄摩西尼(Demosthenes公元前384~322)在其著作中也曾經(jīng)寫過這樣的話:“公元前341年開往克里米亞的船隊,途經(jīng)雅典時向富商借錢,契約這樣規(guī)定—如果船隊在大角在黎明前東升之前還不能返回,那么利息就要從原來的二錢五分五厘上升到三錢。”

大角與太陽大小之比較
其他民族的大角文化
古埃及人稱大角為“神殿之星”。兩河流域的蘇美爾人稱大角為“姆爾·西布阿娜”,阿拉伯人稱大角為“哈利斯·阿薩馬”, 都是“天的忠實守護者”的意思。阿拉伯人還送給大角另一個雅號“哈利斯·阿夏馬爾”,即“北方的看守人”。印度人稱大角為“放逐者”。日本人則把大角稱為“雨夜之星”、“五月雨星”和“麥熟之星”。

關于大角的藝術畫 Frank Hettick繪。從大角附近的一顆恒星的行星上看到的大角
大角的物理狀況
說畢大角的中外星象文化之后,我們就要最后介紹一下作為天體的大角,也就是它的物理情況了。大角是全天第四亮星,北半天球第一明星,天上最亮的紅巨星。視星等-0.04等,絕對星等-0.24等,距地球約36光年,直徑為太陽的21倍,質量是太陽的兩倍,亮度是太陽的215倍(一說98倍),表面有效溫度4400開。是一顆K2III型橙色巨星。是照相和光電方法測視向速度的標準星。人們不僅由光譜觀測了解到大角星在向外拋射物質,而且近年來用1.5米太陽塔作光導攝像管天體分光光度測量,發(fā)現(xiàn)質量損失率變化很大。恒星拋射物質這一現(xiàn)象乃是有重要的科學意義,甚至是哲學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