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新征,甘肅白銀人,70年代末生于陜西,畢業于蘭州商學院外國語學院,發表文學作品若干,著有長篇小說《我不是曖昧的花朵》,中短篇小說集《美人如刀》,劇本《義教》等。小說《追殺丁二狗》獲第二屆新紀元全球華文青年文學獎。現從事影視行業,自由寫作。
畢業后我在一家國營單位干了四年。在這四年里經歷了太多人事變遷,身邊的領導換了一個又一個,同事也換了一茬又一茬。在離開的同事中,有年輕的,也有不年輕的;有的是被迫離開,也有的是主動離開。他們離開一座城市,帶著簡單的行李又去了另外一座城市,重新開始,從頭再來。有的在某個地方逐漸安定下來,工作,結婚,生子;有的則一直在路上,從故鄉到異地,再從這個異地逃離到另外一個異地。這個時代的特征就是這樣,深陷時代漩渦的人群迫不得已不斷地遷徙和流動,不斷地出走或者回歸,隨時準備著出走,也隨時準備著回歸。就是這樣,我們擺出的是一副隨時準備起跑的姿態。這種姿態業已成為一種生活狀態,
四年的時間在回憶中似乎只有幾根煙的工夫就一晃而過,不得不讓人驚訝于時光流逝的速度。幾年來,真正儲存在記憶里的東西并不多,而對我而言,感受最多的是身邊的人和物的一次次離別,記憶的閥門從相逢開始,到離別結束。這中間大部分卻是空心的。以前是感受別人離開時的失落,四年之后終于輪到我自己出走了。這種結局或者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誰都無法逃脫。我的離開一半是主動,一半是被動,早也要走,晚也要走,因為這座城市無法給我提供一個安定的居所,或者說我無法在這里尋找到屬于自己的安全感。
客觀而言,我是一個感性的人,感性的人脆弱,所以感性的人痛苦。在跨出這一步之前我猶豫不決,真的要離開一個熟悉的地方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人的感情就變得十分復雜,有對新生活的希望,也有對舊生活的留戀,有時野心勃勃,有時又忐忑失落。這種情緒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這才真正體驗到那些業已離開的同事當時的心情。人生之路真是越走越窄,這種動蕩和漂泊,無處安家的感覺有時讓人崩潰。但商業時代的特征就是不穩定性,我們無處藏身,無處可逃。
人在他鄉寂寞和孤獨是兩把剔骨的尖刀,無時無刻不追趕著你。這年頭誰活得都不容易,抑郁是我們商業時代的時代病,而且有傳染性。事實上寂寞和孤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無處安家的心靈。不久前跟一個同在廣東的同學在網上聊天,當時他的情緒特別低落,動不動就冒出幾句讓人心碎的話來。應該說這個同學是我們這一撥人里比較成功的,幾年下來他掙了不少錢,屬于一部分先富起來的。可他的心態出了很大問題,甚至有了厭世輕生的念頭。他說自從畢業后他基本上沒有過幸福感,精神總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態,很矛盾,也很痛苦。我勸慰半天,可是不頂用,他的情緒反而越發低落。他說這些年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回去,有時候真想放棄一切回到家鄉,但他同時也明白,一旦放棄了現在的事業,從零開始,他又舍不得,也邁不出這關鍵一步。因此他的心情越發矛盾,感覺自己一直懸在半空里。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生活總是充滿悖論。它似乎總是呈現一種二元對立的對峙狀態,你得到一樣東西的時候,意味著另外一樣可能更寶貴的東西已然失去了。現在的社會現實是生存成本和生活壓力越來越大,人們為了活得更好一些,把全部心思撲在事業上,當物質得到保障時回過頭卻發現精神卻越發貧瘠。心靈逐日干枯——這是誰也不愿意看到的結果,但是面對生活的難度,我們別無選擇,只有不斷地掙扎。或許,獲得心靈安寧的方式只有一種:保持一種豁達平和的心態,從容面對紛至沓來的磨難。當人的心靈進入一種祥和寧靜的境界時。你會發現當初經歷的那些所謂的苦難不過是生活的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