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母親

沒見母親已有兩年多了，我時常想起母親送別我的情景。那是我外出打工后，第一次回家陪母親過春節。盼了那么久，兒女終于一個個都回來了，母親很是歡喜，整天樂呵呵的，說話里也透著欣慰。那些日子，借著春節的喜慶，一家人其樂融融，很是幸福溫馨。

但快樂的時間過得特別快，春節一過，我們又得走了，在元宵前一天遠赴異鄉。母親希望我們過完元宵節再走，但票已買好而且工作也不允許在家多呆。平時出遠門，一般都是父親相送，把我們送到一里路外的國道搭公汽去市內，然后坐火車南下。那天剛好父親有事不在家，我們說可以自己去，但母親不放心，非要自己送，說：“行李重，路不好走，省點力氣，還要坐一夜火車呢。”

天公不作美，吃完午飯就下起了小雨。母親把我們的行李分成兩份捆在扁擔的兩頭，一肩挑起走在我們前頭。我打著雨傘兩手空空，踩著母親的腳印緊跟著。走出村口，我不禁回頭再看一眼熟悉的村莊，轉過來時剛好看見母親開始慢慢變老的背影，想起分別在即，心里不禁涌起一陣心酸，眼睛一片模糊。我借著雨水拿紙巾拭去了眼角的淚水，我怕被母親看見。母親走得很快，我們很快被落下了，母親聽不到我們的聲音，便會停下來回頭等我們。母親怕我們弄臟鞋子，也不催促，只是靜靜地站在路邊看著我們走到跟前來。我知道母親也想多看我們一眼，多和我們呆一會兒。但怕耽誤了坐車，我們一行很快就走到了國道邊。

我們站在國道邊的草地上，就著雨水打濕的枯草擦拭鞋上沾染的泥土。母親小心翼翼地放下行李，一邊清點一邊喊我們過去確認，生怕漏掉了什么。等確定好行李之后，母親從扁擔上解下一根備用的紅色塑料繩，把我們的行李連環綁在一起。完了直起腰來拎了拎，又不放心地彎下腰，把多出的繩子兩端打了個死結。母親一手扶著腰，慢慢直起身，低頭看著立在腳邊綁好的行李，抿了抿嘴，自顧自地點點頭。母親怕我們忘記少拿行李，也怕人多拿錯了行李，還不忘連聲再三叮囑。其實行李箱里并沒有什么貴重物品，都是母親親手為我們準備的臘魚臘肉，以及一些去了殼炒熟了的花生和熟雞蛋，但是那都是母親滿滿的心意。

公汽靠近時，人頭攢動。母親一邊吩咐我們都上車，不要管行李，她去放，一邊兩手提起行李往車尾趕。因為人太多，我站在車門邊怎么也擠不上去。母親回頭看我還站在門邊，又大步邁過來，騰出一只手把我推進了車廂，一手拽著行李愣是沒有放地上。在這爭先恐后的瞬間，我來不及跟母親擁抱話別。站在車廂里，我努力尋找一點空隙，希望可以露半個臉從車窗里跟母親揮揮手告個別，也讓母親再看我一眼。但是直到車子開動，我也沒有這樣的機會。離別伴著失望，我的心又是一陣悸動，在滿眶的淚水中，仿佛看到母親因我們離去，注視遠去的汽車，長時間留在國道邊落寞的身影。

長大后，我和姐弟們相繼南下打工，家中境況是慢慢好起來。但一家人聚少離多，在外打工，我每次打電話回家，一聲“媽在家還好嗎”，又何嘗不是飽含了我對家的依戀，對母親的想念？母親離不開生養的家鄉，而我也總是糾纏在城市生活的繁擾里。我多想把母親接到身邊，或者放下年復一年的打工生活，回到熟悉而寧靜的村莊，回到母親的身邊……但這一切似乎如此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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