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不少心思,費了不少周折。我才進入了這家鞋廠當臨時保安。廠方規定,干得好的,三個月后可以轉為正式保安,去掉“臨時”二字。相反,干得不好,隨時都可能打包走人。因此,上班時,我都會打起精神,認真負責,小心翼翼。
臺灣老板非常看重廠內的環境衛生,尤其在飯堂這種人員聚集的場所。更是下過一番工夫。墻壁四周都掛著一些醒目的條幅,比如:講究衛生,減少疾病;瓜子殼、豆漿杯、膠袋雜物丟入垃圾桶內;今日臟亂不清掃。明日工作亂糟糟。
我的工作就是在飯堂里“巡邏”。主要任務就是監督員工不要隨地吐痰。不要亂扔各種雜物,把吃過的殘渣剩菜各自帶走。以便后一批下班的員工用餐有一個良好的衛生環境。這個活兒看似簡單輕松,要于好也不容易。面對來來去去的員工。面對偌大的飯堂,我顯得如此渺茫。目光有限,我時常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說實在的,要有好的環境和衛生,還得靠大家自覺才行。老員工基本養成了習慣,會自覺地把自己吃剩的東西帶走。關鍵是新員工,要注意監督。
這天,一個頭發染得五顏六色的新員工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端著飯菜的同時。手里還拿著一塊西瓜在啃著,他把餐盤放在桌上,幾口咬完西瓜,順手把西瓜皮扔到了過道上。我快步向他走去。“啪啦”一聲。一個員工踩在西瓜皮上一滑,摔倒在地上,餐盤扔出老遠。滿地狼藉。我先扶起工友,回頭友善地批評那名員工說:“兄弟,你扔下的西瓜皮造成了多大的危險,快去揀起來,以后不要再這樣了。”
他抬起眼皮,反而直問我:“誰說是我扔的?拿出證據來!”
真是豈有此理!“我親眼看見你扔的!”我沒好氣地指著他的鼻子,“你馬上去揀起來!”他身旁的一位工友見勢不妙,幫他揀了起來。我正準備離開時。他又把手中的骨頭扔在了地上。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年青人,怎么這樣不愛護環境?”
沒想到他充耳不聞,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把眼珠向上一翻,口里吐出了一句話:“你以為你是誰呀?不就是個臨時保安嗎?”
我氣得直喘粗氣。怎么能這樣說話?他又重重地吐出了幾個字:“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沒有把他的話往心里放,一拍桌子,大聲說:“我不管你是誰,只要求你在公共場所要講究衛生愛護環境!”他瞟了我一眼,埋頭繼續吃飯。
我指著附近墻上“環境衛生,人人有責”的條幅說:“老弟,你看,那上面寫的什么?”
他頭也不抬地回答:“我不認識字。”
我又擺事實,準備盡可能地說服他:“你看對面的高層領導,他們用了餐后,桌上地面都是干干凈凈的……”
“我不聽,我不聽!”他把筷子一扔。雙手捂住了耳朵。
我抱著最后一絲希望,耐心勸說:“你進了這個廠,就要遵守廠紀廠規……”還沒等我說完,他就站了起來,瞪著雙眼。鼓著腮幫,把剩下的一半飯菜倒在了桌面上,抬腿就要離開。
我忍無可忍,只有最后一招了,一把奪過了他胸前的廠牌。用對講機呼叫隊長過來,進行扣點罰款處理。隊長很快跑了過來,我還沒來得及說出事情的經過,他就一把握住了那青年的手,不停地上下抖動說:“對不起啊,兄弟,我手下這位保安不認識你,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實在對不起……”
他是誰呀?我左思右想,也猜不出個子丑寅卯來。隊長把青年打發走了,才扭頭對我說:“你小子闖大禍了。他是老板的侄子。”剎那間,我魂不附體,驚慌失措地望著隊長。
“還不去給老板道歉!”隊長甩下一句話就走了。
看來,我以前所有的努力都會成為過眼云煙。一切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化為泡影。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也將劃上句號。誰叫你有眼不識泰山呢?我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責怪自己的不是。不過,就是走人,我也想把這件事給老板說清楚。并非全是我的錯。
下午,我忐忑不安地推開了老板的門,張開嘴正要說話時,老板揮揮手說:“不用解釋了,上午的事我已知道。”他又轉過身去,整理一些文件。
這樣一來,真的沒有一絲緩和的余地。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與其讓他趕我走,還不如自己先說走人為好。這時,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心里反而平靜了,我輕言細語地說:“老板,我干得不好,明天就走人。”
“什么?”老板猛地轉過身來,笑著拍我的肩:“你干得很好啊。講究衛生,愛護環境,人人有責,誰也不能例外。明天,我就升你為正式保安!”
我才干一個多月啊,一時間,我激動得熱淚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