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擺攤

以前白天上班晚上加班，總是整天哈欠連天地想睡覺，那時，我做夢都在想，要是能放上幾天假，狠狠地睡上幾天，該多痛快。最近，這個愿望還真實現了——這幾個月廠里很蕭條，一個星期才上一兩天班，睡覺的時間很充足，可頭一挨床板，反倒睡意頓失。我想，也許我天生就是干活的勞碌命。

一天晚上，我在工廠附近的商業街上瞎轉悠，發現這條街上有很多擺地攤的，一張席子往地上一鋪，上面擺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開賣了。商品還真豐富，什么梳子鏡子襪子鑰匙扣甚至內褲胸罩都有。由于價格便宜，地攤吸引了不少打工仔打工妹們購買。對了，我也可以去擺地攤啊，反正廠里老放假，自己做點小生意，一來可以打發無聊的日子，再者也可以掙點外快補貼一下清貧的生活。

主意打定，第二天，我就坐車直奔附近的批發市場。我選了一些自己認為好賣的東西，整整兩大袋子，提過去一結賬：437元，不貴。

進貨回來的晚上，我對著賬單一一記下了每件商品的批發價，并琢磨著該賣多少錢。我想，我是初次“經商”，應該賣便宜一點，樹立信譽嘛！

萬事開頭難，這話一點不假。第三天，當我背著兩個大黑袋子走在街上的時候，就像讀書時走進考場一樣，既緊張又害怕。街上人來人往，我徘徊著，猶豫著，始終不敢把我的貨品亮出來。好在有幾個擺地攤的人已經陸續擺開了，我便鼓起勇氣學著他們的樣子，把席子鋪開，把貨品分門別類地擺放起來，然后就坐在旁邊的花壇上等待顧客來買。

我發現旁邊有幾個人都在賣和我一樣的東西，看樣子，他們也是附近打工的，有的還穿著工廠的工衣，而他們的生意明顯要比我好。我還發現，他們生意好的主要原因就是他們都“靚仔靚妹”的叫得特殷勤。記得有句話說，會叫的鳥才有吃。于是，我也學著他們的樣子開始叫賣，可我的叫賣聲很快就被他們那粗大的聲音淹沒了，到最后，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盡管如此，我還是賣了30多塊錢，雖然我的顧客不多，但他們都是一次性買了好幾樣東西，也許是我賣得太便宜了吧。

8點多的時候，街上行人更多，買東西的人也多了起來，我漸漸有些應付不過來。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城管來了！”我只覺得身邊好似刮起一股旋風，還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旁邊幾個擺攤子的人紛紛把自己面前的席子一掀一卷，背起來就跑，一眨眼就消失了，等我回過神來，已經晚了。幾個穿制服的人黑著臉站在我面前。我嚇呆了，站在那里動也不敢動。也許是他們看我老實，并沒有為難我。

一個胖子說：“看你是第一次，趕緊收走，下次再抓住就沒收你的東西?！?/p>

我趕緊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東西。街上的行人紛紛停下來圍觀，我感覺臉上像火燒一樣燙，恨不得馬上變成蚊子飛走。

我還沒有收完，城管的同志已經跳上車，一溜煙地走了。城管人員剛走，那些“逃兵”又返回來，各就各位擺開了。我奇怪地問：“要是城管又來了怎么辦？”

一個賣塑料花的大哥說，城管一般只來一次，過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他還告訴我：“城管晚上是7點上班，到這里通常是8點，所以，8點是最危險的時候。剛才你沒準備好，自然會被他們捉住?！?/p>

一回生，二回熟，我也學“狡猾”了，等城管走了再“開張”，果然，城管每次都是8點多來，一陣雞飛狗跳后，這里便又恢復了原樣。

這樣賣了四五天，相安無事，我直夸自己聰明。貨已經賣了380元，看來，再賣一次就把本錢撈回來了，我暗地里為自己加油。

這天是星期天，城管走的時候剛好9點，街上還有很多人。我的生意比以前更好了?？墒?，過了沒多久，他們又“殺”回來了！我賣得正歡，全然不知道，忽見兩只大手一抓一卷，僅用了兩招，就把我的東西全卷走了。另一個人走過來，說：“走，跟我們走一趟！”

我被他們帶到了城管辦公室。接待我的應該是他們的小頭目吧，我聽見他們對他說：“永哥，捉了一個回來?！?/p>

這個叫永哥的人40歲左右，高挑，黑瘦，樣子還挺和善。他說，由于我是屢教不改的那種，所以必須將東西沒收，還要罰款。

一聽說要罰款，我心里就像被抽了一鞭子，本錢都沒撈回來，還要倒賠！心痛和委屈匯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強大的勇氣，我向他哭訴打工的艱難，工廠又不景氣，老放假，家里還有弟弟妹妹讀書，實在沒辦法，才躲著他們擺地攤的，請求他不要罰我的款。說著說著，我就忍不住大哭起來。

他見我淚水鼻涕糊了一臉，搖了搖頭說：“我們也知道你們掙點錢不容易，都是為了生活，管狠了，你們也不好過。前陣子有個老太太，由于兒女都不管她，那么大年紀了還出來賣菠蘿。我們過去勸阻，不小心把她的瓶子碰到地上摔爛了，老人家以為我們要沒收她的菠蘿，又吵又鬧的，竟暈了過去，送到醫院后幸好沒什么大礙，不然，我們怎么向她的兒女交代啊？所以，我們有時就放松了，可這樣一來，那條街上的清潔工嫌你們弄臟了街道，當街店鋪的老板說你們破壞了市場秩序，他們經常投訴我們，說我們只拿錢不辦事……這就是我們工作難做的地方！”

最后，永哥嘆了口氣，說：“這次就不罰你，東西你也拿回去，但這并不是叫你明天繼續擺攤，而是留著這些東西，讓你在以后的道路上看見它就能想起以前走過的路和下過的決心。既然想做生意，就要給自己制定一個目標——在那條街最繁華的地方開一間自己的店鋪，到那時，我們不但不會趕你走，還得為你服務！”

走出城管辦的大門，我感覺腳步很輕快。雖然第一次做生意失敗了，但我感覺收獲了不少金錢以外的東西，特別是永哥的一番話，讓我終生難忘。路過那條街道時，燈火依然輝煌，雖然這輝煌現在還不屬于我，但我想，在不久的將來，這里一定會有一間屬于我的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