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那場罕見的暴雪襲擊華南地區(qū)時,我在深圳的一個工廠做保安。廠里的員工大都回家過年了。那天晚上,在宿舍值班,我裹緊了身上的大衣,仍然覺得遍體冰涼。值班室和外面一樣,寒氣逼人,如同冰窖。
夜越來越深,我在嚴寒中漸覺迷糊。這時,“篤!篤!篤!”響起敲門聲,我開窗一看,鐵門外站著一個年約三十的男子,背著厚重的行囊,在風雨交加的天氣中哆嗦著,說:“保安,開一下門哪!”
風雪夜歸人!我腦中閃過這樣一幅圖畫。但廠里有規(guī)定,晚12點以后一律不準開門讓人員出入,況且,這人我不認識。“你是誰?”我問。
他出示了廠證,確實是廠里員工,叫李三根。但我仍然為難。
“是這樣的,”他哆嗦著遞給我一支煙,“我去火車站坐車,但冰雪封路,火車停開,十幾萬人擠在那里,又冷又餓。我的錢丟了,只好回來。開開門吧!”
哦,這事我也從收音機里了解一點,同是天涯打工人,不容易啊!于是,經(jīng)過考慮,我決定讓他寫個書面保證,明天去人事部補登記。他連連點頭。
我打開門,他幾乎是撲了進來。寫了保證書,他又給我遞煙,我以為他要說“感謝”之類的話,誰知,他緊張地囁嚅道:“保安,幫幫忙,外面還有一個……”
“啊?”我呆住了。這不是開玩笑嗎?我本能地搖頭。
“快!來不及了,他凍壞了,正發(fā)高燒呢!”李三根幾乎帶著哭腔。
我很為難:廠里三令五申,不許我們私放外人進廠宿舍,因年關(guān)將近,不法分子總是以各種手段混入宿舍下手。目前的治安形勢不容樂觀啊!于是,我說:“不是廠里的,不行啊!”
“這怎么辦?怎么辦?我得找他們組織……”李三根盯了我一眼,又急急地自言自語。
“他還有組織?什么組織?”我看了看外面那人,他斜倚在電單車上,臉色蒼白,不像有什么來頭的人啊?
“是專做好事的組織!”李三根忙向我談了事件的大致經(jīng)過——
原來,李三根在火車站錢被偷光,絕望地哭了。有幾個義工聯(lián)的義工問明情況后,買車票送他回廠。在路上,因堵車,到這邊已是凌晨一點。車站離廠里還很遠,又沒有車,他只好按義工聯(lián)留給他的聯(lián)系方式再次打電話求助他們,義工聯(lián)馬上通知當?shù)亓x工,讓他設(shè)法送李三根回廠。這名義工本已忙于各種救助活動,勞碌多日,突感風寒,在送李三根到我們廠里時,終于心力交瘁,頭暈?zāi)垦#瑹o力再騎車回去。
聽到這里,我已感動得熱淚盈眶。啊!他就是義工!這些人的事跡我也聽聞過,想不到今天就發(fā)生在我身邊。在這個商業(yè)社會里,“一切向錢看”成了人之常情,而他們,卻默默地以實際行動,堅定無私奉獻的信念!
我馬上對李三根吼道:“還愣什么?快將他扶進來啊!”
值班室里有熱水、電爐,還備有頭痛感冒藥,我要讓凍壞了身體的義工在這里恢復過來。
“天若有情天亦老”,在這百年一遇的寒冬之夜,我頭一次感受到了崇高精神的力量。
責 編:雪月